皖南居民的厅堂,是接待亲朋好友和办红白喜事的场所,也是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作为居住空间序列的高潮,更是重点装饰的对象。用屏风、匾联和天棚界定了一个面对大门、天井的半开长敞空间,是其大而敞,堂而正。在屏风前八仙桌坐定的宾主目及的地方,如厅堂大门的墙背面和天井左右的侧墙,讲究的都用磨砖拼花贴面。如径县茂林的滋树堂其天井即采用有暗八仙纹理的花砖侧墙。稍次的也用砖墙粉白,再饰以墨线彩画。厅内的柱础、石墙裙和石踢脚通风口,都有表达主人情趣的雕刻。花好月圆、五富捧寿、松鼠葡萄等表达美好生活寓意的是寻常人家喜用的装饰。而文人雅士则多用能表达自己情操、气节的图案,如琴棋书画、鱼樵耕读、梅兰竹菊等。每户带堂名的挂匾,更是主人的家风和志向的直接表露。今天,一些厅堂条案上还摆着“老三样”:东瓶西镜,中间自鸣钟,寄寓着家人对外经商亲人“永远平平静静”的希望。
交通性质的街巷,辅助性质的廊厢,从属性质的边屋杂院,在装饰及加工上都大大减化至适用的程度。如街巷铺地的石材,只是中间推独轮车的一条,选用较大的条石或卵石,根本不像天井铺地那样割拐拼缝;廊厢的石柱础也是最简单的复盆础或方形刻线础;厨房边屋的梁架,更见不到月梁和雀替,就是檐口撑拱,也是形式最简单的,绝对不会使用复杂精美的木雕;杂院围墙更不见装饰性的檐口砖雕或墨线彩画……正是由于这些辅助性装饰的简化,衬托出主体空间中重点装饰的细密与精致。如街巷平铺的卵石,与民居前有各种吉样图案的卵石铺地形成对比,使得人口更加突出。主次空间的不同装饰,不仅加强了空间性质的区分,也在加工时省工省时,节约了开支,真正做到了装饰的有的放矢、恰倒好处。
人们的视线容易停留和挑剔的地方是传统建筑中空间的转换处。如径县桃花潭镇“踏歌岸阁”门楼,既是渡口的交通要道,又是接连村内外空间的人口标志。它高大的体量形态在宽广的水面显得格外醒目,透过二层明间的雕格漏窗观桃潭风光,碧波烟云,如临仙境。每户厅堂和卧室厢房之间的天井横门,如今门头上还存有垂挂珠帘用的桃形吊钩或石雕的凤颈钩眼,这种今日看来装饰性极强的横门,过去十分有效地界定了每户的公共空间和私密空间:进一步是闺中绣房,退一步是会客厅堂。不论是主体的屋顶、屋身和台基,还是地面局部的梁、柱、拎;抑或是檐口、门窗洞及墙的转角,都进行了艺术化的处理。如屋顶与屋身之间用雕刻精致的撑拱和柱间坐斗作过渡;屋身与台基地面则以石雕柱础和浮雕墙裙来连接;室内地面和窗洞四周都饰以圈边。屋面檐口的瓦则做成云头和滴水状。不同材料之间的过渡所作的装饰处理,其细微考虑更是令人叹服,如木柱落在石柱础上的柱脚底端,其垂直交叉的中心线上,都挖了一个如意头形的孔槽,看上去十分好看。实际上每个柱脚底端垂直交叉的四个孔槽,是施工时校正柱子垂直度用的标记,同时也是防止柱脚受潮腐烂的通风孔。只是匠人们将其艺术化了而已。这种兼实用与艺术于一体的装饰处理,很值得现在借鉴和学习。
在皖南古建筑群中,无论是牌坊、民居、祠堂还是亭台楼阁,被称为“徽州三绝”的石雕、砖雕、木雕精湛技艺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特别是房屋明亮的地方,如门窗格扇、窗槛栏板,还有栏杆、门环铺首以及檐下挑梁和撑拱,自然成了精工细琢的对象。更何况这些部件都是人们日常天天要触及到的。因此在皖南传统建筑中各式图纹的门窗和栏杆格芯不胜枚举;裙板、栏板和挑梁、撑拱雕刻的花卉鸟虫、人物故事极其细腻生动。我所见的最撩人的当数西递西园中的一对名为“岁寒三友”的石雕漏窗,左为松石图右为竹梅图,寓含“咬定青山不放松,寒梅疏竹共风流”之意。又如黄山屯溪的程氏三宅内灵芝如意状井檐斜撑,用透、剔、掏、挖等手法雕成六朵层次跌落的灵芝卷瓣,使整个装饰物形成六面观看的花罩,同时又将卷瓣脉络清晰,完全立体化,是徽州宅第木雕装饰的典型代表。
皖南传统建筑中的装饰形式和手法虽千变万化,但远远望去,村子被青山环抱,溪流环绕,马头墙高低错落,房舍疏密相间,韵味有致,建筑色调朴素淡雅,与自然山水交相互应,结合的完美和谐,真正充分体现了皖南传统建筑装饰以人为本的文化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