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随着《海子诗全编》、《不死的海子》和《海子评传》的出版,海子创作的整体面貌得以展现:各种文学史、诗歌史对海子诗歌的总体把握以及一些博士、硕士论文对海子诗歌创作的深入研究,表明海子研究进入了较高的层次,也为我们探讨海子《太阳》系列长诗创作的艺术特色奠定了基础。
海子是在安徽农村出生的大地的儿子,青年时驻足于京城的学院,以及毗连的农耕的北方平原,神往于浪游,神往于太阳和伟大的幻象。1989年3月他在河北山海关卧轨自杀死后,由在京友人整理出版诗集为他赢得了很大的声誉,他的影响连那些依靠官家或商家处心积虑进行炒作的诗人都无法与之相比。
一、海子长诗的酝酿和完成
80年代前期曾有一个自觉写作长诗(包括组诗)的时期。杨炼的《诺日朗》、《敦煌》、《半坡》、江河的《太阳和它的反光》等,率先在文化的宏大叙事中找到了落脚点,开启了新时期长诗形式探索的大门。
海子生前最热爱的文学家之一是歌德。海子追求“大诗”的强烈愿望,也是得益于歌德的影响,我们可以从《太阳·七部书》中的诗剧体形式感受到诗剧《浮士德》的影响。此外,海子极为推崇以歌德为代表的德国浪漫派的诗歌传统。某种程度上,海子的“大诗”追求正近似于歌德所谓的“世界文学”,即作为“人类共同财产的诗”。海子说,“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名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海子这里说的较明确,他其实所谓的“大诗”正是指歌德的“作为人类共同财产的诗”,也即是歌德心中的那种理想的“世界文学”。因此,我们基本上可以把海子的这种对“大诗”的追求称之为一种典范意义上的诗歌领域中的对“世界文学”的追求。
我们在海子的《太阳·七部书》中时时都可以看到那种雄伟诗歌抱负的显现,以及试图超越“传统”的过程中的那种难以避免的紧张感和痛苦感。《太阳·弑》、《太阳·断头篇》、《太阳·土地篇》中的那些极为浓丽的意象的复杂交织、那些神秘的情节和人物的疯狂行动、那些恐怖的各种各样的死亡意象、那些生与死的极端对立的人性悖论等,都不仅体现了海子的矛盾挣扎的精神世界,也体现了海子对“大诗”理想的焦虑,以及努力超越前人的决绝行动的痛苦感。
二、《太阳·七部书》的形式特征
尽管海子成就“伟大的诗歌”的理想最终未能实现,但他在“大诗”形式上的努力探索却值得人们关注,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大”的追求
“太阳”系列长诗在时间上打通了远古的神话时代、古代英雄时代和现代人生存的时代,从而形成了一个可以自由穿梭的书写“场”;而在空间上,它更是通过水平方向上的“鲲南鹏北”之地和垂直方向上的地狱-炼狱-天堂三界而建立起了一个立体的广阔空间结构。在这个自由、博大的时空内,神、英雄、人被放在一起,人间、天堂、地狱的资源被放在一起,抒情主人公自由地穿梭于不同的时空之中,连缀起不同的时代、地域,共同表达出“反叛”与“重建”的总主题。如《太阳·断头篇》中同时容纳了神话时代的刑天、湿婆、古代的歌巫、药王和当下的抒情诗人,《太阳·弑》中疯子头人活了几千年,见证了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而在其他诗篇中,印度、中国、巴比仑等国以及天堂、地狱等也都被放在一起来书写。我们从中可以看出海子所刻意追求的时空结构“大”。
但如西川所言:歌德的《浮士德》从从容容地写了60年,并非一蹴而就,而海子却想以激情写作的方式来完成他的大诗《太阳》。其结果只能是“在他的写作方式和写作目标之间横亘着一道几乎不可跨越的鸿沟”,主观意愿上的求大、求深与客观构型能力上的不足难以协调。
2.诗歌戏剧化
海子后期长诗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是增加了相当多的戏剧成分,如戏剧性角色、戏剧性语言、戏剧性动作、戏剧性情节等。从长诗的形式来看,幕、场的设置、舞台背景说明和动作提示、出场前的人物介绍等都带有戏剧的成分。但因为角色的极度抽象化、情节为情绪所弱化、不具有表演性以及作品的最终未完成等原因,很多篇目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戏剧,而只是借用了部分戏剧形式的长篇抒情诗。
海子通过《太阳》系列长诗对形而上问题进行了思考,对宏大的形式结构进行了探索,但是在混乱和碎片中,他渐渐发现了在诗歌创作中抓住诗歌本质的可贵。在1988年写出此文之后,他对于此前一直执著追求的“大诗”创作进行了反思,这个反思使他从盲目追求“大诗”的形式向追求“诗化”转变。而在诗歌领域,不断追求诗歌自身的“诗化”,而不是盲目地模仿现成经典文本的形式或内容,正是诗歌走向新的经典的良好开端。虽然这个开端因为诗人的死亡而没有在他身上得到继续,但是,海子在“太阳”系列长诗创作中所体现出来的探索精神与在此前后他对于诗歌本身的思考意味深长,值得我们深思。
三、总结
海子“大诗”的极具感染力的“美学结构”及所反映的极具人性深度的“思想材质”,强烈彰显出了其诗的“世界性价值”。海子诗歌的艺术性是强烈的,其所表现的深刻的人性内容也是令人战栗的。他的“大诗”如《太阳·断头篇》、《太阳·诗剧》、《太阳·弑》等所体现出的不同于中国新诗传统的天才般的创造性、神奇的美学魅力无疑蕴含着巨大价值。用哈罗德·布鲁姆的话说“这是一种无法同化的原创性”可以说,海子的“大诗”以其“惊世骇俗的陌生性”,“直接战胜传统并使之屈服于自己”海子的“大诗”,所体现的审美力量是具有穿透力的。虽然对一些习惯了优雅抒情短诗的读者来说,如此的长诗确实充满了“陌生性”,然而,以此种极度陌生化的形式写作神话性质的大幅量的“悲剧体”史诗,的确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哈罗德·布鲁姆说:“…经典的全部意义在于使人善用自己的孤独,这一孤独的最终形式是一个人和自己死亡的相遇。”海子是孤独的,海子后期的“大诗”也是孤独的。而且海子的孤独最终导致了海子与“自己死亡的相遇”。但海子的“大诗”虽然孤独,却还没有死亡,也将不会死亡。
参考文献:
[1]西川.海子诗全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2]西川.怀念[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
[3]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M].江宁康,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