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关键词】精神困境 存在主义 信仰 孤独
【论文摘要】作为后大师时代“作者电影”代表之一的基耶斯洛夫斯基,在20世纪后20年为波兰电影打开通向世界的大门添上了不可磨灭的一笔。他以独有的悲悯情怀,注视着生活碎片中挣扎困顿的人类,在内在的自由中体验神秘莫测的偶然、悖论、以及不可企及的自省救赎。他用光影声画的文学式笔触和玄思通达的哲学性叙事,成功构造了现代人在政治生活的背面,作为个体存在的种种匮乏与失衡。
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深紫色电影世界
作为后大师时代的艺术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在20世纪80、90年代成为一种精神符号。作为一个在东欧出生的导演,他的电影无法在初始就保持着纯思考意味而无须观照社会现实。所以起初,基氏以纪录片起家,以关注现实来参与社会的改革与进程。当他逐渐发现那些无济于事后,他开始观注这其中的每一个个体的命运与生活。他对于道德的审视、人性的挖掘、困境的描述自始至终都不曾停止。在逐渐认清个人与社会、现实与精神、真实与虚拟这些关系之后,他真正开始了某种唯一的艺术创作。
基耶斯洛夫斯基从某种程度上说,更像一个文学家或哲学家。他自认为文学作品可以关照人的内心到达某种极致,对内在世界进行充分描述,而电影却显得捉襟见肘。因为它不够模棱两可,太清晰反而显得太模糊。可以说,文学作品中的戏剧性冲突、存在主义思索共同反映在了他的作品中。他的作品从早期的道德焦虑到后期的自由焦虑,都弥漫着一股沉重的道德感。这种挥之不去的厚重,既是导演本身思想的载体,也是作品的一个主旨。在他的作品中,有着如此鲜明、难于仿效、亦难于企及的个人风格,丰富、绵密到几乎令人窒息的人文/反人文主题,哲学的玄思演化为极富原创性的视听语言。①尽管基氏作品前后期风格变化很大,并且严格意义上他并没有做到集编、导于一身,但是他的作品内在有着强烈的关联性,很多作品之间都可以互为参照。基氏曾经在电视访谈中直言自己一直在拍同一部电影。从艺术创作、主题风格来说,基氏作品有着浓厚的个人色彩,维系着一种连贯与统一性。
二、个体境遇的哲学基础:存在主义视阈的人伦表述
1、生命的神秘倒影—《维罗妮卡的双重生活》
《维罗妮卡的双重生活》又译《双生花》、《两生花》,是基耶斯洛夫斯基后期大放光彩的代表作之一。从这部作品开始,基氏的镜头主角不再定位于男性,而是更温和细腻地进行女性精神世界的描述。生活在波兰与法国的两个年轻女孩被一个神秘的木偶师联系在一起。两个名叫维罗妮卡的女孩素未谋面,却冥冥中感受到另一个自己。有一天,波兰的女孩在演唱途中意外死去;法国的女孩像预兆般地放弃了自己的歌唱事业。在邂逅一个叫做亚历山大的木偶师之后,她跟着两条奇怪的线索追到了那个木偶师。在亚历山大的影集里,她看见了波兰的另一个自己。
这部作品中有着基氏强烈的宿命论基调。在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两个姓名、面貌、身体、爱好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究竟是否是同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未给出过答案。灵魂相通的两个女孩,仿若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无法解释,观众也如此。基氏自己也曾坦言这部片子就是在讲述一些难以名状的不合理的感觉、预感及各种关系。②
亚历山大是片中两个女孩命运的操纵者,木偶正是这两个女孩的化身。片中那个在他手中跌倒的芭蕾舞女演员,就像是“被抛到”这个世界的两个女孩,在命运绳索的操纵下,黯然倒下,存留着灵魂。他是这部片子中未知神秘的全知者,是个无所不在的控制者,他一定程度上利用了法国的维罗妮卡的感情,令她跟随他丢下的线索而寻来;另一面,他却也让法国的维罗妮卡在偶然中看见定格的他人存在中的自己。基氏在这种追寻内心戏的世界中,极力靠近他的对象,他渴望创造以及触摸这种看不见的内心世界。亚历山大代理着上帝职责,却无法给予善意的爱。这是否就是他自《十诫》以来逐渐放弃对上帝的质疑,而只是悲悯地注视人类的心境写照。
这个有关无名力量的故事,将宿命沉厚感与感性的情节叙事发挥到了某种极致。在存在与感知本质这些理论的夹缝中,基氏将神秘主义作为对人的思考读解。影片最后,维罗妮卡回到了家乡,站在父亲家门口,将手轻轻放在树干上的镜头无疑是种和解与希望。在起初充满金色光线如同歌剧一样的一场戏中,维罗妮卡仿佛就被某种神秘力量召唤。这神迹虽然给予过她希望、失望、痛苦、哀怜,但最终带给她的还是希望。可以说,波兰的维罗妮卡的死亡给了法国的维罗妮卡生命的延续,这种神秘的力量会伴随她终身。
2、爱的自在性匮缺—《蓝白红》
《蓝》是一个关于自由与不得的故事。影片从一场车祸开始,女主人公朱莉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她极度痛苦而自杀未遂,于是开始想要同过去隔断一切记忆联系。她变卖房子,扔掉丈夫生前一切作曲的作品,甚至和丈夫以前的合作者发生关系,以证明自己已经重生。基氏在这里开始直言:《蓝》中的囚牢是由情感和记忆共同造成的。这个时候的朱莉似乎获得了忘却的自由,然而记忆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无论她怎么渴望摆脱过去,都不能忘怀心中的伤痛。爱是种牢狱,亦或是种自由。主人公渴望追寻的是没有记忆、没有欲望、没有工作或承诺的自由生活;然而她对母亲说“我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无所事事。”她意图逃离却怎么也躲不开命运的旨意。她相信逃离会使她享有自由;但这场奔跑的前提是人力不可抗拒的暴力已然夺走了她曾经拥有的“陷阱”或“囚境”:爱、友谊和怜悯。剥夺发生之后,她仍然被囚禁,被情感和记忆所囚禁。③《蓝》的最后,朱莉无声无息地迎来了生命的新篇章。克制而含蓄的表现正是基氏对于人性思考探讨的主题。这种悲观承载的痛苦是无法挥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