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电影现实”存在非现实性
当电影靠近梦想 ,它的非现实性得以显现。电影的非现实性源于其作为艺术的本质,“每一件真正的艺术作品都有脱离尘寰的倾向。他所创造的最直接的效果,是一种离开现实的‘他 IfE(otherness)”’,我们也可以理解 为一种假定 性。影片是以假定 的、梦幻的方式 ,使 观众犹如身临其境,观众看电影时是和真实世界相对隔离的,他们投入电影描述的影像世界中,通过情感活动完成了电影情节的现实转化工作,所以与其说电影描述了~个现实世界,还不如说电影让观众产生了“现实印象”。法国学者麦茨也指出,“从总体上看,电影状态的幻想系数高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知觉状态,而电影状态的逻辑系数则低于我们现实生活的知觉状态。具体来看,不同类型的电影,其幻想系数和逻辑系数也是有所不同的。所以电影院里放映的电影所呈现的世界和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知觉的现实世界的客观性是有很大不同的。”[5]
在《迷墙》中,这种逻辑系数低 、幻想系数高的“状态”非常多,几乎是充斥了整个影片。比如在平克童年时代 经历 的战争,除了模拟现实战争的场面,画面中还出现 了残疾人、红色的液体以及动画制作的骷髅的形象平克的少年时代,~颗子弹在铁路上爆炸的瞬间,平克看到戴着面具的孩子被困在封闭在车厢中,只能挣扎着从窗口伸出手来,学生们好像机器人一样,排着队乖乖走向绞肉机;成年的平克,因为吸毒,身体已经发生溃烂,但毒品带来的刺激竟然让他以一副法西斯 的面目出现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并以榔头标示来烘托宗教仪式般的氛围,同时影片在一段精彩的动画片段中出现 了妖艳的花朵、女人身体、枪支、高墙等形象……这些画面的组接可以称得上是奇特的蒙太奇段落了。应该说,正是《迷墙 》极端化的叙事结构,可以让我们更加 明显的看出电影与现实的差距:影片中的人物并非演员本身,平克是虚构的,它原本只是乐队的名字:平克的成长经历显然是经过嫁接 的,糅合了多人的经历并不排除虚构的成分:再残暴的老 师也不会命令学生走进大型绞肉机中;现实 中再走红的摇滚 明星可能也不能在打完强心剂后还拥有如此的魔力来充 当乐坛的“希特勒”:电影作品中始终贯穿着《迷墙》摇滚专辑的曲子,音乐与画面的结合既是视 听语言的特点,也是区分生活现实和电影时空的重要标志:电影动画技术的应用则彻底割裂了原本的时空关系,也时刻提醒着观众:我们正在观看一场梦幻的影像活动,等等。
由此可见。电影由于在表层形态上与现实生活最为接近——这源于摄影机的强大记录功能,所以容易引起人们的错觉 ,误将银幕上的形象等同于现实 中的形象。其 实与其他艺术形式相比,电影只不过是更加巧妙地创造现实的幻觉罢了。由于人的梦想和现实之间总是存在着矛盾,于是当电影创作者有机会制造一个幻想世界来寄托梦想时,他们显得如此兴奋 ,既要努力说服观众电影具有可靠的“现实性”,又要让电影看上去是那么与众不同 ,这个观点在《迷墙》中显得尤为充分的证明。
三、电影“非现实性”中的现实意义
当 电影靠近现实,它便蕴含了现实意义。所谓现实,从哲学范畴看,它是客观实在的,是不能“重演”的,但这些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素在电影运作过程中恰恰是经过多次修补、校正和更改后才被纳入艺术范畴的。也就是说,尽管电影的艺术本质是非现实的,但电影中的幻想就像梦一样,是一种对现实具有反作用的机制,“在电影院里,观众不可能照出自己的身体,因此他便只能同影像认 同而不是同某个具体物认同:于是,在观众和银幕之间出现了一种镜像性认同”[6],通过这种认同,我们能够形成对现实的认知,并克服“认知失调”,使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于现实。可以说,电影是人类生存状态的最好说明。
电影通过视听符号来启发观众对现 实意义的理解,当然,这种理解可能会因人而异,因为电影语言符号中能指和所指的关系并不在“相似性”轴线上 ,关键是你从电影中读懂了什么。《迷墙》中最具代表性的符号就是“墙”。对于这个符号的理解以及其现实意义的讨论,可以借鉴罗兰·巴特对叙事分 层理解 的思维,“读解(聆听)一个叙事,不只是从一个字词过渡到另一个字词,也是从一个层次过渡到另一个层次。”
影片中的“墙”是以各种形式出现的包括堆积士兵尸体的战壕之“墙”、酒店中色彩单调的墙、学校中将学生隔离起来的墙、被学生砸破的墙、医院的墙、平克走向一堵黑暗的高墙、被爆破的墙甚至动画形象的墙等等。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影片中的同一种墙总是被筑起后又被砸破,电影语言开始了它的进一步表意:平克代表了出生于五六十年代、成长在西方社会急速转型期的少年与青年,对他们而言,没有亲历过战争,生活条件逐渐优越,和父母的价值观产生分歧,心中藏有强烈的叛逆情绪。而墙是一种束缚,它挡住了他们看世界的眼睛,是他们迫切希望冲破的牢笼。可是旧的墙被砸倒,新的墙又在被筑起,墙的更深层次的意义便从这里显现:墙是一个隐喻,它是人与世界的一种关系。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在推倒一堵墙又重新构筑另一堵墙的过程中度过。人是社会的人,我们渴望与外界的交流,渴望自由,所以要推倒“墙” 但我们也发现现实社会中充满危机,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我们又需要一堵高墙作为疗伤的屏障。墙成为一副欲罢不能的盔甲,现实中有多少人是没有精神之墙、敢于将完全真实的自我赤裸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呢。面对这样的人生矛盾,或许亚里士多德的“中道”幸福观可以给我们一个启示。万物皆有其中庸之道,人的情感欲望过度是荒淫,不及则是禁欲,节制则是 适度 。所谓“勇敢是懦怯与鲁莽之间的中道磊落是放浪与猥琐之间的中道:不亢不卑是虚荣与卑贱之间的中道:机智是滑稽与粗鄙之间的中道:谦逊是羞涩与无耻之间的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