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先秦:《诗三百》的删述以及外交辞令等活动中的广泛应用。
这一时期以《诗》的产生及其在生活中的广泛传布为主。在先秦的典籍中被广泛引用,并对《诗》赋予己意,为我所用,“断章取义”。从严格意义上说,此时对《诗》的引用、“赋诗”,还不是对《诗》本义的诠释,如“诗言志”“诗以言志”等都表现出这一倾向。
B.汉唐:《诗》经学地位的确立和支离。
秦火,造成了中国先秦大量的典籍的佚亡。汉代统治者较为尊重文化典籍,尤其是“独尊儒术”,使包括《六经》在内的许多典籍得以整理、传布和研究。所谓《六经》是指孔子用以教授弟子的六种基本教材,即《易》《书》《诗》《礼》《乐》《春秋》等。崇尚圣人之“经典”是汉代文化的基本特征。
《诗》在汉代也随之成为了《诗经》。《诗经》研究出现了第一个繁荣时期。对于《诗经》之研究,有所谓今文和古文学之别,也有所谓官学与私学之分。《鲁诗》《齐诗》《韩诗》曾盛极一时,但在晋代《鲁》《齐》分别失传,《韩》诗在宋代也只有《韩诗外传》之辑本。真正流传至今的保存较为完整的是当时被称为私学的古文派《毛诗传》。从汉至唐,《诗经》形成了较为完备的“传”“序”“笺”“疏”四位一体的汉学体系。也就是毛亨作《传》、毛亨与子夏共同作《序》(也又认为是“卫宏”所作)、郑玄作《笺》、孔颖达作《疏》,最后成就了《毛诗正义》。
C.宋元:朱子诗经学的确立以及经学与诗学的尴尬。
宋代,《诗经》学研究出现了第二个繁荣时期。涌现出了诸如欧阳修《诗本义》、王安石《诗义》、郑樵《诗辨妄》、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朱熹《诗集传》、王柏《诗疑》、杨简《慈湖诗传》等诠释《诗经》的代表性著作。仅据《四库全书总目》,宋代《诗经》诠释学著作就达46种之多,是宋以前诗经诠释学著作总和(仅六种)的七倍多。在宋代,由于社会结构之变化,文人知识分子个体意识的相对增强,学术趋向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尤其表现在对前代学术(汉学)思潮之颠覆上。这一颠覆,首先是从对传统经典所具有的“元典性”进行声势浩大的“辨伪”活动。如关于《尚书》的真伪问题等。就《诗经》而言,展开了一场对《诗经》《毛传》《毛序》之作者之“辨伪”运动,强调“经”“传”分离乃至疑《序》废《序》,在《诗经》“辨伪”中最具代表性的有欧阳修、郑樵和朱熹,其中最为激励的是郑樵。他在《诗辨妄》中,力诋《诗序》,认为《毛序》根本不是什么“圣人”所为,而只是“村野妄人所作”。[9]由于郑樵攻《序》过于激烈,受到了当《诗经》汉学强大势力的迫害,致使其大量的著述已散失。朱熹吸取了这一教训,改变了策略,不是直言和辨析其具体问题,而是从理论根部对《毛序》进行颠覆和瓦解。如在《诗集传序》中并未出现“攻《序》废《序》”的字样,但从朱熹对《诗经》的重新作《序》就已充分表明其重大的颠覆性。这一颠覆的理论根基就在于朱熹 “以诗说诗”“感物道情”理论的提出。由此,朱熹在《诗集传序》以及在其基本精神指导下所完成的《诗集传》建构了与以《毛序》为代表的《诗经》汉学相对立的“宋学”体系。
就宋元时代的《诗经》学研究之格局来看,大致可分为宗《毛序》“汉学”派和反《毛序》的“宋学”派等两个基本派别。由于当时政治等原因,《诗经》汉学势力极为强大,在整个宋代基本处于主导地位,汉学派的代表人物主要有王安石、吕祖谦,还包括理学创立者程伊川等;宋学派又分理学派和心学派。欧阳修、郑樵、朱熹、王柏为代表的理学派,以杨简为代表的心学派。这两派都曾在《诗经》宋学乃至整个诗经学历史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尤其是朱熹诗经学在元代上升为主导地位,整个元代诗经诠释学呈现出《诗经》“宋学”为主导的时代特色。到明代,由于明中叶的社会变革思潮分为两个基本阶段:前期以朱熹诗经学为主导,后期以心学派诗经学为主导。
D.明清:尊毛与尊朱的疏离,尝试着走出两者之藩篱。
明清,尤其是“清代”是传统诗经诠释学研究的第三个繁盛时期。明清两代,其学术思潮是有较大差异的,但就其整体内在发展逻辑及其流变而言,则有极大的一致性或继承性。仅就《诗经》学研究而言,据有关研究资料表明,基本上呈现出这样一种内在发展逻辑:由尊朱到疑朱(明代前、中期),由疑朱到毛、朱相杂(明清之际),再到超越毛朱(清代中、后期)之发展轨迹。
长期以来,尊毛崇朱是诗经学研究中的两个基本派别。如何超越毛、朱就成为了诗经学研究深化的基本前提。关于这一点,清代学者方玉润就已清醒地指出:“自来说《诗》诸儒,攻《序》者必宗朱,攻朱者必从《序》,非不知其两有所失也,盖不能独抒己见,即不得不借人以为依归耳。姚氏起而两排之,可谓胆识俱优。独惜其所见未真,往往发起端不能竟其委;迨思意穷尽,无可说时,则又故为高论以欺世,而文其短。是其于诗人本义,固未有所发明,亦由于胸中智慧有余而义理不足故也。然在当时,则固豪杰士矣。若篇中所云,以尊《集传》故而至于废经,则真庸妄流,岂可同日并语哉!”[10]当然这只能说是方玉润的理想,就连他本人也并没有超越毛、朱的路数,甚至在许多方面还落后于朱熹。如“淫诗”问题就并没有真正解决。这些问题只是到了还“经”以本来面目的时代,才可能真正解决。
四、关于本文研究的角度
对朱熹诗经诠释学的研究成果颇丰。仅就近三十年来所涉及到朱熹释经学研究的著作,也是硕果累累。(1)张祝平《朱熹〈诗经〉学论稿》。这是一部较为系统地研究朱熹释经学的专著。该书打破了长期以来,只就朱熹诗经学中的具体问题的考察和研究,而忽视其整体性、体系性研究的偏差,从朱熹的“诗教”理论入手展开对朱熹诗经学的整体性研究的。(2) 莫励锋《朱熹文学研究》中设有《朱熹的诗经学》,专门就朱子诗经学的几个基本问题即废“序”、“淫诗”、“赋比兴”以及章句训诂等方面作过较为细密的考察和探讨。(3)钱穆《朱子新学案·朱子之诗学》以“学案”“经学史”方式,对朱熹诗经学的演变与义理进行了梳理和考辨,提出了很多新观点。(4)夏传才《诗经研究史概要》是第一部《诗经》学研究史专著。本书从诗经学史的角度,对朱熹进行了极高的评价,认为朱熹的《诗集传》是诗经学研究史上“第三个里程碑”,并对朱熹的基本成就和不足作了介绍。(5)束景南《朱熹佚文辑考》《朱子大传》《朱熹年谱长编》等著作。束景南在《朱子大传》中对朱熹诗经学作了迄今为止(就我所见到的资料)最为完备的考索和研究。还有张健《朱熹的文学批评研究》、张立文《朱熹评传》、潘立勇《朱子理学美学》、赵沛霖《诗经研究反思》、蔡方鹿《朱熹与中国文化》、吴万钟《从诗到经》、陈桐生《史记与诗经》、刘毓庆《从经学到文学》等都程度不同地涉及到朱熹的诗经诠释学问题。此外还有大量有分量的相关论文,如陈昭瑛《朱熹的〈诗集传〉与儒家的文学社会学》、黄景进《朱熹的诗论》、吴贤哲《从美刺言诗到废序言诗——《诗经》宋学的进步意义和局限》、褚斌杰和常森合著《朱子〈诗〉学特征论略》等。这些论著分别从文学、美学、音韵学、诗经学史、社会学等不同角度,对朱子之诗经学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仅此可见,朱熹诗经诠释学已成为了学术界关注和研究的重要领域之一。
就目前对朱熹诗经诠释学的研究状况来看,并未专门从美学的角度加以展开。本文就是立足中国传统美学发展史,对朱熹诗经诠释学美学作一尝试性的考察与探讨。
朱熹(1130-1200)字元晦,徽州婺源人,是南宋时期重要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