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毫无疑问是马克思思想的精华和灵魂,虽然阿尔都塞将马克思早期和晚期截然割裂开来是个致命的错误,但其在《读<资本论>》中将《资本论》视为一个长期发展的结晶无疑是非常有见地的:“如果认为整个马克思的哲学包含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的几个短短的命题中,或者包含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否定的论述中,也就是包含在断裂的著作中,那么就严重误解了一个全新的理论思想生长所必不可少的条件,而这种思想的成熟、界定和发展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正如恩格斯所说的那样:‘我们这一世界观,首先在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中问世,经过了二十余年的潜伏时间,到(资本论》出版以后”,因此,“我们可以读到马克思真正哲学的地方是他的主要著作《资本论》。”
一、对《资本论》.进行“关系主义”解读的缘由
可以说,在西方哲学的传统中,往往先假定存在着独立自主的实体,比如古希腊的自然实体,基督教的神实体,近代的主体实体等等,然后在这些实体与实体之间形成本质的或非本质的关系。如果将这种看法运用到对马克思的理解中,就会认为马克思是先假定二人、自然和社会实体的存在,再讨论三者间的关系的。但这种理论面临的难题是,在马克思那里,人、自然和社会都不是永恒的或不变的,而是通过人的感性实践活动而不断生成和变更的。
二、从结构关系论到泛关系主义的后马克思主义
首先对马克思主义进行非人本主义式的关系主义解读的,恐怕要数阿尔都塞。阿尔都塞虽然反对任何具有实体形式的人本主义,即苏共二十大后广泛流行的人道主义,但他却“不是一个脱离实际的书斋学者,而是一个抱有强烈历史使命感的政治哲学家”,他深受法国结构主义的影响,用他自己话来说,就是“卖弄”起结构主义的术语,但他真正的思想源头却是斯宾诺莎。按照安德森的看法,“阿尔都塞的马克思主义中的几乎所有的创新思想和重点,除了那些由当代各学科输人者外,事实上都是直接来自斯宾诺莎”。他本人也认为斯宾诺莎的哲学在哲学史上引起了史无前例的革命,以至于我们应该在哲学的意义把斯宾诺莎看作马克思的唯一祖先,虽然这种影响总是秘传的,而非在明亮的舞台上进行的。
三、认识对象与现实对象的非同构关系
阿尔都塞着重论述的第二层关系是认识对象与现实对象的关系。在他看来,人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在处理这层关系时往往陷入一种经验主义认识论的谬误之中:“根据这种认识论,文章的意义是直接可以理解的—只需要阅读就可以理解。例如,既然[异化〕这个词在《手稿》中和在《资本论》都出现,那就是说,这个词所指的概念在两部著作中都是一样的。”间题的关键不在于他们缺乏严谨的学风,而在于他们缺乏一种“差异”的思想和严肃的“解读理论”。其基本的理论假设是,有一种适当的眼光能将本质与现象区分开来,因为主体与客体之间存在一种基本的连带与同构关系,它能保证主体的眼光有可能穿透偶然接触到客观的必然,透过现象的薄纱能窥见到一直矗立在那里,等待我们前去拜见的真理:“为了把自然界或现实当作是一部说的是语言沉默的言说,其‘文字是三角形、圆及其他几何图形’的书,按伽利略的说法,那就必须有某种解读方法,使得书写的言说立即呈现出真实,使得现实成为一种声音的言说。”
四、关系与实践的辩证法
通过细读马克思本人的文本,我们会发现马克思一方面强调关系的重要性,但另一方面从不将关系作为永恒和先验的存在来对待。并批判资本主义“经济学家所以说现存的关系(资产阶级生产关系)是天然的,是想以此说明,这些关系正是使生产财富和发展生产力得以按照自然规律进行的那些关系。因此,这些关系是不受时间影响的自然规律。这是应当永远支配社会的永恒规律。”把具有历史地形成的生产关系和政治关系“自然”化、“天然”化。“这就是把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当作永恒范畴的一切经济学家的通病。”不管是“把人变成帽子”的英国古典经济学家李嘉图和“把帽子变成观念”的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只要一旦把认识对象生产为夫然对象的方法“运用到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上面,就会得出政治经济学的逻辑学和形而上学。”前者将活生生的人抽象为了冷冰冰的抽象物,而后者则将其抽象为抽象的观念。
五、结论
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明确地提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而不是关系,正是从这个“根本”出发,哲学的使命就在“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从而“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因此,人类的解放就转换成了“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过程。“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马克思在其他地方也用同样的话语指出,“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