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简文中“亡”字的含义,吴扔骤先生认为是“王莽诅咒西域诸王为‘亡”’,『司恐怕不太合适。首先,“王”与“侯”是不同的爵位,此处“亡”、“侯”二字连用,若“亡”释作“王”,则于情理上讲不通,因为狐兰支不可能既称“王”又称“侯”;其次,当时车师后国已亡,狐兰支已逃亡匈奴,再没有称“王”的机会;再次,始建国元年王莽已在西域“改王为侯”,而狐兰支“亡降匈奴”之事在始建国二年,即使狐兰支真称过“王”,作为官方文书的这批简犊材料中也不可能再称其为“王”。其实,简文中的“亡”作为“侯”的修饰词,就是“逃亡”的意思,“亡侯”就是“逃亡之侯”,其含义非常明了,无需我们做出过多的猜测。
“虏”字在本批简犊材料中一般指敌对少数民族,表示轻蔑、仇恨等意思。有时单独使用,如敦74简“自东西即虏取”、敦98简“珍灭逆虏”;有时和族名及人名连用,如敦159简“共(匈)奴虏”、敦65简“故焉首虏”、敦149简“焉曹虏逻且”等,本文所讨论的敦85,86两简中“虏”字的用法同于后者。
从这两枚简中“故”、“亡”、“虏”等一些特殊用词来看,简文所反映的事件当发生在始建国二年须置离被杀之后,这与前文判断是一致的。敦86简中“布”当即狐兰支之弟,可补史缺。
由于与此二简同一探方同时所出大批简犊所反映的史实多与天凤三年王莽征伐西域的战争有关,过去有些研究者认为此二简所反映的史实补充了这一战争中的一些细节。笔者认为此观点还有进一步商榷的余地。
首先,与此二简出于同一探方的纪年简既有天凤三年、四年的,也有居摄三年、始建国元年、始建国二年、天凤元年等年代的,因此我们把所有第五号探方所出简犊仅与天凤三年或四年联系起来是不恰当的。
其次,《西域传》明言狐兰支“亡降匈奴”,但《汉书》与其它史籍都无匈奴或狐兰支参与天凤三年西域战争的记载。《王莽传》、《西域传》对天凤三年西域战争的记载是较为详备的,《西域传》细致罗列了卷人这次战争的西域小国,有焉首、莎车、龟兹、姑墨、尉犁、危须等,而不提匈奴、车师后或狐兰支。
第三,上引简文所反映的情况似乎不像是一次军事行动。简文中是把“将兵”与“将诸亡国”分开记载的,可见“兵”与“亡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亡国”即“亡国之人”,也就是普通民众。既然兵民有别,那么“支”“将诸亡国千余人”肯定不是去打仗。反观前引《西域传》“置离兄辅国侯狐兰支将置离众二千余人,驱畜产,举国亡降匈奴”的一段记载与简文所述是基本吻合的,只是人数略有差异,可见简文所述的情况很可能就是这次逃亡行动。
若此判不误,则上引二简很可能是始建国二年狐兰支逃亡匈奴事件发生之后西域都护但钦等人向朝廷汇报情况的上奏文书或其副本在马圈湾一带的遗留,而不是戊己校尉郭钦等将领对天凤三年王莽征伐西域战争的记述。《王莽传》载:始建国二年“十一月,立国将军建奏:‘西域将钦上言,九月辛巳,戊己校尉史陈良、终带共贼杀校尉刁护,劫略吏士,自称废汉大将军,亡人匈奴。”或可为佐证。
另有一简,可能与陈良、李崇两个历史人物有关:
必蒙天右,期珍灭良等为故,崇叩头死罪死罪,唯(敦127)此简亦出于第五号探方。简长23.7厘米,宽1厘米,形制完整。简文从顶端写起,不留天头地脚,字间距较为宽松,字体为隶草,与前引两简不同。
简文中“崇”,学界多认为就是王莽时期担任西域都护一职的李崇,似无疑问。“右”,原释作“有”,裘锡圭先生改释为“右”,通“佑”;“珍”,《尔雅·释话》:“珍,尽也”。“良”,原释作“臣”,裘先生改释为“良”,笔者十分赞同。案:此批西域史料中共出现“臣”字25个,其中字迹清晰可辨者14字,皆写作“臣"(9个)或“巨"(5个)。“臣”、“巨”二字右上部及中部为一“巨”字,中间以一竖贯通或半通,左下部分笔画为横折,为连笔;而本简所见“良”字右上部分作英文大写字母“形,连笔,左下半部分为横折,右下半部分为一长点,两笔,断开,与“臣”、“巨”二字的区别十分明显。裘先生怀疑简文中的“良”就是陈良。
陈良,王莽时期任戊己校尉史,后与终带等发动叛乱,杀死戊己校尉刁护,逃往匈奴。《西域传》对此有详细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