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公武兄弟在渝事迹考上(3)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7
五、地理优劣与文化差异
出生于中原世家大族,生长于传统文化发达的京都地区,因为异族入侵而被迫离开世代生息的家园,长期生活在偏僻落后的三峡地区,这对晁公迦来讲无疑意味着人生际遇、地域环境和文化背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入峡之初,公迦就担忧巴蜀偏远闭塞,甚至衣食匮乏:“惟厥土之侧陋兮,藜藿曼其不采。厌棼乱而愿游兮,问夫途之所在。”(《悯孤赋》)只是为了逃避战乱,晁氏兄弟才相携来到峡区。在峡区,他常常感觉到地理和人文环境的恶劣:
我居巴峡内,所向苦奔峭。(《远望》)
江恶崖石粗,十步九褒斜。(《自过犍为山水益佳》)
峡内如播州,旷绝谁与邻。(《送李检法赴夔州任》)当他将峡区的自然环境同平坦的京都故园进行对比,内心感到失落和痛楚:
陟三峡之峻阪兮,陆纡轸而嵯峨。曩予邑于浚都兮,安平原之曼衍。绝垠忽其迫隘兮,感失径而悲惋。……夜慷慨以雪涕兮,恨放迹乎穷发。(《悯孤赋》)随着他在巴蜀地区见闻的增长,他也认识到巴蜀东西部的显著差异:
久厌峡内山粗土恶,今入益部,所见水石清嘉,复近始和,更加秀丽。(《与张待制震柬》之二) 峡内地褊小,无甚剧事,殆不足以展大才。(《上查运使柬》之四) 某久寄峡内,不得见益部之英俊,每有固陋之惭。(《答叙州杜通判柬》之四) 自过赖里西,山水日夕佳。冥冥见远树,渺渺铺平沙。两岸何所有,郁郁皆桑麻。良畴散牛羊,支流入鱼蛇。清绝益可爱,岂复忆汉嘉。况如涉荆吴,是耶复非耶?(《自过犍为山水益佳》)位于东部的三峡峡区地势陡峭、土地贫瘠、空间狭隘,而西部的蜀地则平旷、清幽、肥沃,人才众多。在传统的农业文明时代,其优劣与发达程度差距明显。晁公迦为自己久困峡内而感到委屈、自卑。尽管他的上述认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的真实,具有一定的认识价值,但比较起文学前辈黄庭坚贬谪黔州(今重庆彭水)、苏轼南迁所表现出的旷达态度和坚毅品格,晁公遡流寓峡中的精神境界是不高的。不过他有时也能摆脱这种“陆沈於峡内久矣”(《上虞参政柬》)的消极心态,陶醉于峡内山光水色,展露“峡中山川岂云恶”的洒脱情怀。如下面这首月夜放舟乐温(今重庆长寿境内)江中的诗作:
密云卷雨归空山,暮林接翅昏鸦还。须臾水面明月出,沧江万顷瑠璃寒。波平汗漫天无风,水光月色相为容。临流爱此无尽碧,乘月直下沦浪中。江心石出高崔嵬,水作镜面无停埃。琉璃万顷忽破碎,知是一苇横江来。中流与月更媚妩,湛湛无声翠光舞。飘然长啸顺流下,棹夫请留恐仙去。姑令结缆寒沙边,月方正中光入船。洗杯索酒属明月,今夕之乐宁非天。(《乐温舟中作》)毕竟公迦在峡内生活了三十年,当他离开峡区,自然也会对这片土地产生眷恋之情:“某来此已旬朔,幸不致乏兴,但触目无朋旧,回视峡内,殊惘惘也。”(《与李节推札子》)。
因为远离朝廷和封建政治文化中心,三峡地区的封建教化薄弱,其民风民俗在不少方面有悖于正统的封建礼法。身处其间的晁公迦对此有深刻的认识:
峡中之郡十有三,皆尚鬼而淫祀,若施与黔其尤焉,而涪于二邦为近,故其俗延及于外之属邑乐温亦然。有痰则谢医却药,召巫师,到羊豕,以请于神,甚者用人为牲以祭;弗置也,即卧不食,俟期以死。世相传为常,不之怪,吏亦不能禁。是以一方大蒙其害,民用鲜少,生字不蕃。(《定慧院记》)
峡中县三十有二,予常以事至者殆十之五。虽其地广狭瘠腴异焉,而风俗大略同也。其民多服农亩,一日或释来焉,则珥笔而吏。故外椎鲁而诡谲根诸中,玩易法令,若亡所惮者。(《梁山县尉厅题名记》)以公遡对峡区的了解,他认为峡中各地“风俗大略同”,其突出的特点“皆尚鬼而淫祀”,信奉巫术,所谓“巫觋以为师圣”(《悯孤赋》),有的地方甚至愚昧到“用人为牲以祭”的地步。同时,当地胥吏素质低下,“玩易法令”,吏治败坏。这些都反映了当时峡区社会处于十分落后的境地。公迦从维护封建礼法的角度对上述社会弊端进行了揭露和批判,他还不可能具有科学与法治的观念,这从他批评峡中民怠慢城隍庙可以看得出来:“今夫峡中之民尚机鬼,而在祀典者反漫不之省,殆非朝廷所以崇建之意。”(《重修城隍庙记》)“尚鬼而淫祀”等民俗之所以受到批判,是因为它们不符合“祀典”,“非朝廷所以崇建之意”。显然这也体现了正统的封建文化与峡区民间文化之间的差异与冲突。
公武、公遡在峡区还表现出一种可贵的理性精神。置身于香火旺盛的丰都观,面对“白昼上穹苍”、“径入白云乡”的狂热神仙信仰,晁公武明确表示嘲笑和否定:“却忆求轻举,相传笑彼狂。李君炼丹石,韩子服硫黄。雅欲同南极,俄惊葬北邙。古今垂炯戒,服饵要周防。却老宁无策,怡神别有方。”(晁公武《丰都观》)晁公遡对涪州盛行的白鹤梁石鱼“其出日其占有年”的传说大胆提出怀疑:
前予之至尝一出,已而岁不宜于稼,及予至又出。……既归,未逾月而旱。予窃怪其不与传者协,岂昔之所为刻者自为其水之候而无与于斯耶?抑其出,适丁民有年,而夸者附之以自神耶?将天以丰凶警于下而象鱼漏之,则惧其不必于政,而必于象鱼,故为是不可测者耶?於是归三十有六日,乃书此以告后之游者。(《观石鱼记》)
不难看出,他们这种不迷信不盲从的求实态度和理性精神,对于当时笼罩峡区的鬼神信仰具有良好的针砭作用。
综上所述,涪州等巴渝地区是北宋中原世家晁氏南渡后一个重要的避乱安身之所;在这里,晁公武兄弟获得了和平安宁的成长环境,为他们日后科第、仕宦的成功和文学、学术的成就准备了基本条件。与寓居南宋东部的其他晁氏后人相比,晁公武兄弟在文化上卓有建树;他们在渝的活动客观上有利于发达的传统文化的传播和南北文化的交流,也为雄奇古老的巴渝山川增添了一重人文色彩和文化积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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