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泰始诗论(4)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1
较强健的笔力和气势;“怨”则与“愁”义同,指江、鲍作品内容多以愁怨见长。大明、泰始中,江受鲍的影响还是有迹可寻的。


  江淹毕竟比鲍照晚出生三十来年,我们来看他那首作于泰始六年(470)的《从冠军行建平王登庐山香炉峰》诗:
  广成爱神鼎,淮南好丹经。此峰具鸾鹤,往来尽仙灵。瑶草正翕@(15),玉树信葱青。绛气下萦薄,白云上杳冥。中坐瞰蜿虹,俯伏视流星。不寻遐怪极,则知耳目惊。日落长沙渚,曾云万里生。藉兰素多意,临风默含情。方学松柏隐,羞逐市井名。幸承光诵末,伏思托后旌。
  此诗与鲍照《登庐山》题材相类,鲍学谢灵运未免微伤雕琢且稍有板滞之憾,而此篇则较为自然流动。鲍照早期诗作的写景还没有完全脱离“尚巧似”,而此诗“绛气”一联,“亦极体物之奇”(何焯《义门读书记•文选》卷一)。不仅如此,江淹此诗虽体物却又不局于物,“日落长沙渚,曾阴万里生”,由庐山而及长沙,由眼前而及万里,“兴会超妙”(王士zhēn@(16)《带经堂诗话》卷三)。这样写景,和元嘉时期的重朽似相去已较远,而和稍后永明则较近。类似的句子,还有“平原忽超远,参差见南湘”(《侍始安王石头》);“岁彩合云光,平原秋色来”(《步桐台》)(注:“平原秋色来”,还为岑参《与高适薛据同登慈恩寺浮图》“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上句所本。);“楚关带秦陇,荆云冠吴烟”(《秋至怀归》)等。视野开阔,目通万里,鲍照大明、泰始中诸作,例如前引《登黄鹤矶》也不见得有此种写法。传说江淹早年笔成五彩,看他《从冠军行建平王登庐山香炉峰》和赴荆州诸作,以及元徽间赴建安诸诗(注:江淹建安诸诗的讨论,详陈庆元《以五色之笔绘碧水丹山——江淹入闽之作考论》,见《中古文学论稿》,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意象都比较鲜明,比起鲍照山水行旅诗阴晦的色调,江淹诗也就显得比较明丽了。叶燮用“韶妩”(《原诗•内篇》上)二字概括江淹诗,恐怕多少也是基于这种认识。
    四
  继大明、泰始之后,是永明新体诗的出现。什么是永明新体诗?《南齐书•陆厥传》云:“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萧子显的定义强调了永明体的核心——声律,无疑是很有见地的,但是,这样概括似还不能完整地反映永明新体诗的全貌。依笔者浅见,永明体是一种讲究四声,体制比较短小,文字比较自然清丽的文人抒情诗体。如果我们这样描述大抵不错的话,那么自然会发现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心目中那种理想文体是非常接近于永明体的:
  若夫委自天机,参之史传,应思悱来,勿先构聚。言尚易了,文憎过意,吐石含金,滋润婉切。杂以风谣,轻唇利吻,不雅不俗,独中胸怀。
  在萧子显看来,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诗人,只有那些有一定先天秉赋、且有史传知识者,才能成为诗人。作诗应该有感而发,让情思自然流出,而不应预先构建,为作诗而作诗。这是一般原则。萧子显还认为,好诗应语言简洁明了,易识易读,不应冗长拖沓,雕饰过分。诗还应讲究声律,石温玉润。文人作诗,还应吸取民歌民谣的长处,以做到流畅圆转。诗既不能过于典雅,也不能过于鄙俗,关键是能抒发胸怀。所有这些,几乎都涉及到永明新体的特点。
  在《南齐书•文学传论》中,萧子显理想文体的提出,是在论述当代流行的三种文体之后所做的一个小结。理想文体,吸收“三体”之长,扬弃各体之短。如果我们关于理想的文体是非常接近永明体的推断大致不误的话,那么,在萧子显看来,永明体的形成是离不开“三体”的,也就是说,永明体是在吸收“三体”之长,扬弃“三体”之短的过程中再加上自己的创造而成就的。萧子显所论“今之文章”“略有三体”是:“一则启心闲绎,托辞华旷,虽存巧绮,终致迂回”,此体源出于谢灵运。“次则缉事比类,非对不发,博物可嘉,职成拘制”,傅咸、应璩近似此体。“次则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倾炫心魂”,此体以鲍照为代表。


  谢灵运才高词盛,富艳难踪,他不仅是中国第一个全力写山水诗的诗人,而且开创了中国山水诗派。谢灵运的山水诗对永明诗人谢tiǎo@①等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因为本文主要论述的是大明、泰始诗坛的状况及其诗风的嬗变,所以关于大小谢山水诗的承转关系,这里就不再加以讨论(注:可参考陈庆元《从“池塘生春草”中来——论谢tiǎo@①对谢灵运的继承和发展》,见《中古文学论稿》,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一、三两体的代表诗人分别是谢灵运和鲍照,他们都是刘宋时期的诗人,对萧子显来说都是较为晚近的诗人,而为什么第二体偏偏看中时代较早的魏晋诗人傅咸和应璩呢?我们知道,萧子显论诗十分讲究“新变”,谢灵运一体是江左以来的新变之体,鲍照一体是元嘉以来的新变之体,故被特地拈出。“缉事比类”一体,并非江左、元嘉以来新变体,故不从近代推出代表人物,而上溯到魏晋。如果根据钟嵘所说,“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钞”,其根源在颜延之、谢庄,那么,大体上可以认定颜延之和谢庄在近世是此体的代表人物,至少是与此体近似的代表人物。本来文学观念不太相同的钟嵘和萧子显,却在反对过分用事这一点上看法很相近,都批评得相当激烈。不过,颜延之、谢庄繁密的用事在当时能产生“化之”的效应,恐怕不能仅仅从负面的影响来考虑这一问题。在诗歌发展过程中强调用事,哪怕有时强调得过了一点,是不是仅有百弊而无一利?从曹丕组织编写类书开始,中国古代诗歌便走上自觉用事的时代(注:《诗品》中“魏侍中应璩”条:“祖述魏文,善用古事,指事殷勤,雅意深笃。”亦可反证曹丕雅好古事古语。)。颜延之等用事繁密应该是中国古代诗歌用事发展的一个阶段,也即南朝元嘉诗歌向永明衍变过程中的一个阶段。颜延之诗用事繁密而且精深,增强了诗歌的密度和深度,故能与谢灵运各自“擅奇”(《南齐书•文学传论》)一时。齐、梁文学家都很重视诗文的用事,《文心雕龙》就特设《事类》一篇加以总结,刘勰云:“综学在博,取事贵约。”颜延之“综学”不可谓不博,而问题却出在未能在“约”上下功夫,所以不免有“拘挛补衲”(《诗品序》)或“职成拘制”、有失“清采”(《南齐书•文学传论》)之弊。永明体代表诗人沈约认为文章当从“三易”,沈约等人并不像钟嵘那样猛烈指责诗歌的用事,而提出“用事不使人觉,若胸臆语”(《颜氏家训•文章》引)的主张,加上易识字,易诵读,这实际上就是萧子显所说的“言尚易了”。当然,沈约等人也不是学而不博的市井诗人,沈约、谢tiǎo@①、萧衍等永明诗人也都善于积累事典。史传上曾记载沈约和谢tiǎo@①同问崔慰祖地理事十余条(详《南齐书•崔慰祖传》),萧衍与沈约争记栗事(详《梁书•沈约传》),萧衍策问刘孝标锦被事(《南史•刘孝标传》),都说明他们学问也并非不博,“在参之史传”方面,本领还是有的,问题只在于事典是在什么时候用和怎么用而已。钟嵘、萧子显能看到颜延之用事繁密使诗歌失于流畅的不足,沈约等人当然也可以看到这一弱点。用事由繁密趋于简洁,钟嵘、萧子显的贡献是在理论方面加以阐发,而沈约等人的贡献则是在实践上进行探讨,这无疑都是很大的进步。不过,人们在看到这一进步的同时,不应忘记颜延之及其他大明、泰始诗人在用事方面做过的努力。
  《诗品》将谢庄与颜延之并称,其实,作为大明、泰始诗人的谢庄,对永明诗坛的重要影响可能是在声律方面。《诗品序》引王融的话说;“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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