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遗物(Residue)是帕累托(Vilfredo Pareto)社会学著作中的核心概念,目的在于考察人类社会行为的本质。帕累托认为,剩遗物是为了解社会现象而创设的一个分析概念,就像温度计中水银柱的升降表示温度一样,是人类感情与本能的表示。雷蒙·阿隆(Raymond Aron)在《社会学主要思潮》这样解释:“剩遗物指人性中固有的情感或情感的表现,派生物是指个人用来掩饰情欲或赋予一些本没有理性的主张或行为以一种理性的外表的辩解的知识体系。实际上,人是一种无理性的,但能理性思考的动物。”在帕累托看来,剩遗物是决定社会平衡的重要因素之一。借助剩遗物概念,可以对不同文化传统的精神加以解读。我认为,在西方社会及其文化的本体论神学传统中,剩遗物最鲜明地体现在本体神学(上帝)上,这种神性剩遗物意识对西方社会生活各层面的发展而言,都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而我们要问的是,在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中,能否发现某种神性剩遗物?
天道与自然传统的剩遗物残留微乎其微
在安乐哲(Roger T. Ames)看来,“儒学中没有超越情境的原则或规范”,因此,不存在绝对的善与恶,只有恰当、适宜之别。儒家天道观念中看似具有的神性剩遗物遗存,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而更多具有哲学思辨的意味,彼岸意义上的神性剩遗物被以工具性的方式消解一空。孔子不言“怪力乱神”,《易传》中的阴阳学说则更多强调辩证的思维。这种对事物的神秘觉察,并未上升到对无限的、超越的神性(人格)存在之接受。仁与义是儒家学说中最重要的范畴。就仁而言,从孟子开始即诉诸人的某种近乎本能的同情心,自然不需要神或者上帝来支持;就义而言,儒家认为只有周全不周全的问题。西方基督教所体现的神圣律法与自然法精神,在儒家学说中没有地位,上帝或神性剩遗物的观念自然就很淡漠。
《道德经》第五十二章王弼注曰,“母,本也,子,末也。得本以知末,不舍本以逐末也。”老子思想中似乎还存在某种近乎神性剩遗物的残留。但是,老子所讲的道不是西方哲学意义上的本体或神,它只是一种带有辩证色彩的比喻。在汉语中,道就是路途的选择,参照日常生活中的行走过程而形成这一比喻。东郭子曾以这样的问题追问庄子,即道在何处。庄子的回答是,“(道)无所不在: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庄子式的剩遗物最终被消释于个体心灵自由的维度之中。
由此来看,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主流的儒道文化,不主张神性剩遗物的存在。以人性的看法为例,西方社会对人性的认识,往往与基督教神学相联系,人性因而总是与神性靠拢在一起。相比之下,儒家确立人禽之辨,文明社会的发展建立在人文理性的升华上。问题在于,人禽之辨发展空间的上限就是人性的完满实现,没有某种超越的实体笼罩其上,天道、天理只是人间事务的反响或影子。道家学说中虽则有鄙视那种以人而自傲的认识,认为过分强调人的成分,足以伤害人性的本真,但这种道的类似剩遗与神性的剩遗不同,它不可能发展出与神性相关的天赋权利,而只是聚焦于自然人性的差异与复杂现实中的现实问题。
本来无一物——真空妙有学说的反剩遗物倾向
中国佛教隐含的目的,就是要消释神性剩遗物的存在。大乘佛教认为剩遗物的思维取向源于人类的“执”。缘起理论所针对的,就是那种与剩遗物相关的思维和情感。在佛教看来,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生成论思维是剩遗物的残余在发挥影响。佛教强调的真空妙有学说,实际上是“空”的诡谲的表达。它不是本体论意义上的妙有,而是通过“反覆推阐的因缘空空因缘真理,正明无作无受,因果不亡”。对于本就薄弱的传统本体论思维而言,这无疑又是一次冲击与消解。通过“空” 的探讨,将中国固有的思维取向进一步引导到对本体、神性剩遗的消解面向上,“空”就是对剩遗物思维的破除,却不是对人生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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