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放的经济背景下,半工业化国家的技术进步受国际环境的巨大影响,其中进口贸易(Import Trade,IM)和出口贸易(Export Trade,EX)被认为是两个主要的影响渠道(Ernst,2005;UNCTAD,2005;von Zedtwitz,2005)。该领域的研究是海外学术界关注的焦点,近年来国内围绕我国国际技术外溢的研究也逐渐丰富,但众多研究中得出的结论差异明显,如谢众(2009)的研究中发现进口、出口对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on,TFP)的增长均起到促进作用,李杏(2007)的研究也得到类似的结论,但吴建军,仇怡(2007)却发现,进口与TFP正相关,出口与TFP负相关,黄凌云,范艳霞,刘夏明(2007)则认为出口对TFP有促进作用,进口则是负效应。尽管他们都采用了通过分析贸易指标和TFP的线性关系来推断国际技术外溢效应的研究方法和基本相似的数据,但得到的结论如此大相径庭,让读者对现实的理解陷入无所适从的地步。笔者认为,固然有方法和数据的差异对结果的影响,但研究者对结果的解读不同是导致以上差异的主要原因。无论是进口贸易还是出口贸易,对于经济的影响都不是一面性的,同一种经济活动可能存在相互对立的影响,各种影响的作用时滞也可能会有所不同,这些都不能由单纯的一种相关关系来断定,如果结果的获得建立在对过度浓缩的宏观经济计量分析的基础上,忽略了外溢效果的复杂性,将易导致不同的解读。本文将在分析进出口贸易影响效应的基础上,运用与上述研究基本一致的研究方法和数据,重点区分多种影响效应的时滞影响,对国际贸易对于我国技术进步的影响进行讨论。后文将按理论与预测、模型建立、数据介绍、结果分析和对现实经济特点中的特殊问题进行深入分析的顺序展开。
二、理论与预测
在国际化背景下,一国的技术进步有两种主要来源:一是自主研发,二是对国际技术外溢的吸收。前者是技术进步的基础和对国际技术外溢吸收同化的前提(Cohen and Leventhal,1990;Mowery and Oxley,1995),而国际的研发资本则通过各种渠道的技术扩散来促进该国的技术进步(Bo Carlsson,2006;EIU,2004;Le Bas and Sierra,2002;UNCTAD,2005)。国际贸易作为主要的国际技术外溢途径,受到了广泛关注,又由于进口贸易和出口贸易的作用机制存在着差异,因此,最近的研究倾向于将两种外溢途径分开讨论。表1列举了进口贸易和出口贸易的各种主要作用机制。在表1中,由于各种作用机制外溢的具体知识的技术含量和技术成熟度不同,因此企业吸收的过程也不同,最终反映到生产效率的提高(表现为TFP的提高)时滞也有所不同。其中通过示范效应溢出的多为跟管理和组织技术相关的知识,或表现为产品外在信息的知识,最容易被企业接受,因而作用时滞最短。竞争效应则影响复杂,从短期来看,由于泊来产品的直接竞争,首先是表现为对国内产品的挤出效应,但当这种技术上更为先进的产品经过国内研发环节的分析、吸收、体现到产品中,则最终促进了TFP的提高,然而这个过程具有很长的时间滞后。技术贸易则跟竞争效应具有一个相似的过程,要经历吸收、表现到生产中的环节,也具有较长的时滞。以上两种作用机制跟示范效应相比,所传播的是一种相对国内市场较新的知识,相对技术成熟度低。出口贸易中的学习效应则既可以是一种双方自愿互动的接受过程,也可以是一方“不情愿给予”,而另一方需要“想方设法”获得的接受过程,短期来看只要纵向生产网络构成就可以促进TFP,而长期来看也需要接受方的技术投入才能充分发挥出学习效应的潜在作用。产业链效应也同样存在两种作用,短期产业链的接入可以拉动TFP的提高,而长期产业链的延伸和效率的提高则可以进一步促进TFP。以上分析的诸种效应可以在一个二维空间中得到反映(见图1)。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得到在进口贸易与出口贸易对TFP作用的理论预期:在存在技术外溢的情况下,进口贸易可以表现为短期的促进作用或抑制作用,而从较长的时期来看,则表现为促进作用;出口贸易将在短期和较长的时期内都表现出促进作用。
三、模型
以C—D生产函数为理论出发点,纳入技术进步因素,把产出作为技术进步和各种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相乘关系),见方程1,然后对方程进行对数运算,从而获得线性相关方程。这一研究思路下的经典发展过程见 Grossman 和 Helpman(1991)、Coe和Helpman(1995)、Lichtenberg和Potterie(1996)和Van(2001)的研究。在这一研究思路下,需要先把C—D生产函数中的参数近似值用最小二乘法求出来,以此作为计算TFP的依据。式中GDP是国内生产总值的统计量,Capital是域内资本投入的统计量,Labor是域内劳动力的统计量, 是系数, 是需要求解的参数。将TFP作为因变量,就可以进一步用各统计量的对数分析各种外溢渠道是否导致了TFP的提高,见方程2。式中 代表国内研发资本存量,后两个变量分别代表进口和出口外溢途径的资本溢出量。由于需要国内研发环节参与的技术外溢过程首先是导致有针对性的研发活动,而活动的一种主要结果将是产生创新(专利或非专利技术),而创新成果的投入才导致TFP的提高。因此从外溢到创新的作用路径,要短于从外溢到TFP的提高,且可以避开竞争效应的消极影响,因此仿照TFP的定义我们构建计算全员劳动创新率(Total factor of innovation,TFI)的计算公式,来检验外溢的长滞后影响:式中Patent以发明专利总数来衡量;b是常系数;RD为R&D投入资本量;Human为科技活动人员数。检验长时滞效果的方程为:
四、数据
鉴于统计数据的可获得性,笔者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收集了1985年至2007年的数据。在计算全要素生产率的三个变量中,产出用GDP表示,资本投入量用国内固定资本存量表示,劳动投入量用全社会从业人员数表示。对于国际技术外溢渠道相应的测算,笔者认为存量数据比流量数据具有更好的稳定性,从而能够更好的说明问题,因此对国内研发资本及各国际技术外溢渠道采用折旧的存量数据表示。因为中国的主要贸易伙伴中进出口大国和外商直接投资大国存在很大差异①,所以在国家选择上本着突出重点的原则,共选择了13个国家作为指标数据的计算来源:美国、德国、英国、加拿大、法国、日本、意大利、澳大利亚、新加坡、韩国、墨西哥、印度及巴西。在分析过程中上文出现的各个变量的具体含义、统计单位和尺度及计算方法见表2。表3展示了各已知变量和计算所得的TFP、T文秘站:FI的描述性分析结果,由于在统计时期内(1985—2007)中国经济总量的变化特征,各变量也都基本保持了一个相似的变化过程。由于指标单位选取的原因,TFP和TFI存在着数量级的差异,但在分析中这种差异将全部反映到常系数中,不会对变量的系数造成影响。
五、结果与讨论
1面上分析结果
笔者根据方程2所确定的关系对样本数据分别进行了普通广义线性回归和含有一阶滞后的广义线性回归,两者的结果所反映出来的显着性是基本相似的,但由于数据的稀缺性,我们的全部分析都采用了不带滞后的回归②。从回归分析的结果看,单纯的国内研发、进口途径研发资本外溢和出口途径的研发资本外溢都跟TFP存在正向相关关系,但当各个变量逐渐进入方程后,除了出口途径外溢存在一致性之外,国内研发和进口途径外溢变得难以解释。由于理论的分析显示,进口外溢本身对TFP的影响作用就是不确定的,既有正向的模仿效应,也有逆向的竞争效应,所以这还不足以否定进口外溢的存在性。从表4的分析可以初步得到:出口途径外溢是显着的,进口途径和国内研发的作用需要进一步的验证。由于进口途径的外溢中竞争效应的正向影响和技术贸易影响存在较长的时滞,将TFP换为TFI后将会在不减少样本量的情况下降低时滞影响③,所以表5中将对TFP和TFI的回归结果进行对照,以检验外溢的长时滞影响。对比回归(4—6)和回归(7—9),最明显的变化是常系数均由负转正,且都显着,由于数据的特征是近乎单调上升,所以这一结果明确地显示TFI的时滞要明显小于TFP的时滞。回归(7)和回归(9)的结果显示,进口贸易途径对TFI的影响都是正向的,即促进了国内创新的产出效率,提高了技术水平。同样国内研发投入也起到了正向作用。对比对TFP和TFI的回归结果和图1中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从外溢影响的长时滞和短时滞指标均显示存在显着出口外溢;对进口指标,尽管我们不能确定是竞争效应大于示范效应还是不存在 (短时滞) 外溢,但从长时滞指标来看,进口贸易促进了创新效率的提高,这应该说是存在积极的技术外溢的。从表4和表5中我们依然不能肯定的是当国内研发和进口指标同时进入方程时的结果由什么原因导致。
2现实贸易特点的影响
在本文验证的时期内(1985—2007年),经济现实反映出了一些转型期经济体的特点,而在本文所关注的进出口贸易指标中都有体现,且这些现实特点的存在加大了对计量结果的解释难度,以下对其中最受关注的两个特点进行讨论。
(1)国际生产网络转移效应在我国改革开放后的一个时期内,劳动成本相对廉价,所以出于效率寻求的意图,国际低效率生产环节向大陆内地转移,致使中国出口的主导力量成了以两头在外为主的三资企业(Chesbrough and Liang,2008;Liu et al,2007),在国际贸易构成中的表现就是加工贸易所占比例快速提高(见图2)。而这些企业的活跃虽然导致了经济总体的扩大,但由于自身形成了技术封闭的循环,难以实现技术的溢出。相反,由于对优质劳动资源的竞争,却导致了内资部门效率降低。从图2中可见,在1996年以前,加工贸易的比例增长迅速,因此对研究期以1995和1996年为界做了划分,分别对前期和后期的TFP与TFI进行回归。对 TFP 的 回 归 结 果 (10)、(12) 显示,前期和后期的模型结构存在了明显的变化(系数符号变化),而其中出口外溢的系数为负值恰恰反映了国际生产网络向中国大陆转移对技术外溢和进步的不利影响。
(2)技术引进效应经济转型阶段的另一个突出特色是大量的设备更新与升级,表现在国际贸易上的一大特色是对于物化技术的大量引进(黄凌云,范艳霞,刘夏明,2007;刘舜佳,2008),但同时却用了很少的精力和财力去消化和吸收这些技术(统计显示消化吸收费用相对投入最高的1991年还不足技术引进费用的1/20),以至于不但难以对技术的吸收和创造能力有所帮助,就连机器本身潜在的生产能力也发挥不出来,相比之下韩国在技术快速发展阶段则会用大于甚至是两倍于技术引进的经费去吸收则更反衬出我们技术吸收费用的缺乏。重引进轻吸收的特点使我们难以观察到理论所描述的进口中的竞争效应和技术引进效应。可以设想,在研发投入“极度稀缺”的情况下,更多的资源被投入于见效快的设备潜力发掘上,而不会是出于长远战略意图的创新上,所以R&D投入在早期并不一定是真正导致了创新能力的提高,而主要是设备利用效率的提高。在这种分析思路下早期R&D投入对TFP的促进作用要好于后期,随着国内生产能力的提高,前期所反映出来的R&D对设备应用效率的提高作用越来越小,对于创新能力的积累和提高越来越起到重要作用。我们可以得到如下的推断:在前期国内R&D投入对于TFP的促进作用要明显,而后期由于对TFI的作用时滞的缩短会比TFP有明显的好转。从回归(10)—(13)各个回归结果中R&D投入的系数也验证了这一推断。从总体来看国内R&D投入对于TFI的促进作用还是正向的,这可以肯定其对于技术进步的积极作用。
3样本离差与模型转化的联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