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奥康纳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修正
奥康纳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是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首先,受青年卢卡奇以降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奥康纳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总体性的方法,即研究历史变迁中的延续性以及延续中的变化和转型的一种方法。其审视对象是历史的延续、变迁及转型的过程,即世俗性的物质生活过程以及社会革命的过程。奥康纳认为马克思的辩证法有效地统一了历史的连续性和断裂性,将历史过程的连续性置放在断裂性的维度上解读,同时将历史过程的断裂性置放在连续性的维度上解读。其次,奥康纳认为马克思历史观念是对具体性的批判审视,他反对把历史视为绝对观念的自我运演,“无论是历史的延续还是变迁,都不是由某个绝对理念或绝对理想的展开而导致的”。历史也不是由某个历史人物决定的,因为他们不过“是那些世俗的或精神的绝对理想或终极渴望的具体化”’。奥康纳认为历史上的观念最终是由社会的结构决定的,是由一些具体的事实决定的,历史中的绝对目标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基于上述理解,奥康纳强烈反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经济决定论,认为“他们(经济决定论者)仅仅把绝对观念理解成了物质(经济)利益的替代物。”平心而论,奥康纳上述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解应该说还是比较客观的,至少比起苏东教条式的理解要离马克思的真实语境近得多。但是,奥康纳接着逐渐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并试图重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其理论弊端就十分明显了。奥康纳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缺乏一种研究劳动过程中的生态和自然界之自主过程的自然理论,认为马克思更多是把自然界当作人类劳动的外在对象来考虑的,从而忽视了“在人类通过劳动活动改造自然界的同时,自然界本身也在改变和重构自己”。那么马克思为什么会“忽视”自然呢?在奥康纳看来原因就在于马克思对“协作”的理解有偏差,他认为马克思带着技术决定论的偏见将协作模式归因于技术的做法是不对的,并认为任何一种协作模式既是一种生产力也是一种生产关系。奥康纳此处的错误在于夸大了协作模式的生产关系性质,并将之视为与技术同等重要的因素,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奥康纳并没有真正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接着,奥康纳又指出,自然系统是内在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中的,马克思的理论具有一种“前人类学”的性质。他还认为马克思应修正其生产过程的概念,在他看来,自然界不仅仅是生产过程的“合作者”,而且还是一个自主的“合作者”。基于以上理解,奥康纳认为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内涵应向内向外得到扩展,即向外扩展到物质自然界,向内延伸到生物学维度。奥康纳在此处是对马克思作了一种误读,我们知道,马克思始终将自然和历史视为一个辩证统一体,认为两者是密不可分的,而青年卢卡奇却开了将两者割裂开来的先河,他及其后继者们都强调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历史理论。对历史的强调本身并没有错,关键在于它造成了这样一种假象,即似乎马克思主义无自然理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本身就包含自然的概念在内,因为在马克思那里,两者是同一个过程,没有无自然的历史,也没有无历史的自然。另外,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也不必延伸到生物学领域,马克思的历史理论是一种活的方法,不能因为它没有涉及具体的生态学理论,就认为它是不全面的,相反,如果一味地扩展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边界,只能使其边界本身变得更加模糊,我们难道不记得“哲学万能论”给我们留下的教训吗?当前对待马克思主义最恰当的做法应该是,不断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去分析社会中出现的问题,而不是随意地修正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
综上所述,奥康纳通过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修正,试图唤起人们对自然概念的重新认识与重视,他的理论与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莱斯和阿格尔)有明显不同,这主要表现在他并不是轻易地否定马克思的任何理论,而是强调马克思主义的不完善性。但是,从总体上看奥康纳陷入了一种理论的折中主义和多元决定论,他对马克思主义的非历史解读必然导致其对马克思主义的误解,这也是他对马克思主义和生态学综合最终失败的深层次原因。尽管如此,奥康纳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和自然概念的独特理解还是值得我们反思和借鉴的,至少对我们在当前形势下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有一定的启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