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试问:人的敬意何在?人的敬畏焉存?而人的良知、良能和良心,又将飘落至何方?人的精神的家园到底安居在哪里?而人之成为人、成为其所是的心灵之花,又到底要花开何处、花落谁家?庄子百年无家,而我们又怎么样?
以“全面解构”为本质特征的所谓“后现代主义”,如今正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我们走来。于是乎,适逢这一特定历史时代的人们大概便已不必再去小心翼翼地寻觅、忧心忡忡地求索——这是因为,一切的一切似乎差不多均已被解构成了无数块难以捡拾的碎片,破镜重圆,破镜难圆;于是乎,“宫阙万间都作了土”,什么理想与信念以及什么价值和追求,转瞬间,不是折戟沉沙、黯然销魂,便是“樯橹灰飞烟灭”。时至今日,竟都成了一堆堆迂腐可笑、不名一文的“破烂货”,倏忽其来、倏忽其去,是那般轻飘飘的,或至少已不再有如往日那般庄严、肃穆、神圣或者凝重;于是乎,今天的人们大概便已不必再去像以往那样地苦苦相盼、孜孜以求,希冀重塑或者祈望救赎——这是因为“此地乃真理,当下即实在”。于是乎,“玩的就是心跳”,“游戏即为人生”;“跟着感觉走”,“过把瘾就死”[4]。正所谓“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既如此,则“何必叹息,何必留恋”?既如此,又何不“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既如此,又“何不潇洒走一回”?其实,还说什么这个那个的,时至今日,不过只是“符号”、“符码”或“游戏”,不过只是玩玩而已!又何必当真?民众们尽可以沉湎于当下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诸多“人造娱乐活动”中去,不思也不想,任凭着自己的那颗高贵的头颅不停地在那里傻乎乎地摇啊摇地——就像几分钟前自己刚刚服用过几枚摇头丸似的。如果将自己对“道”的追求视为稻粱谋、作为自己的工作职业和吃饭的本领的话,那么这样的学人最终也同样是不可能找得到“道”的,他们势必亦与民众/百姓一样,而“百姓日用而不知”一句话,也同样是说给他们这些所谓“学人”听的。
既如此,则甚矣哉!为可悲也。然而,又如之奈何?
既如此,则夫复何言?我们无言以对;当然,更无话可说。
有关于此,本文则认为,倘若人们心中的道德未泯、良知尚存,栖身于政治社会而非坠入原始丛林,那么他们便定然可以有目共睹;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 相关文章的大量面世,从一个侧面倒是可以进一步地说明,这一现象,时至今日,业已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今日汉语思想学术界的普遍关注。此外,还可以进一步地说明, 时至今日,对先秦儒学、“道”的课题,确实有作进一步研究的必要。如此看来,这一所谓“真实的情形”,又是根本不同于李泽厚先生所曾经表述的“只有批判和解构,并无建设甚至嘲笑建设”[5] 那样一种“实情”——至少说,并不总像李先生在其有关的文字表述中所烘托和渲染着的那样悲哀、凄惶、悲观、厌世甚至绝望;或至少说,并不像李先生那样的夸夸其谈、夸大其辞。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会写的,不如会读的——然而,其中的问题却是,要细听和细读。
古人有言曰:“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但在这一点上,本文则认为,即使是李先生本人,恐怕亦未能幸免——当然,至于其他诸人,则“自郐以下”,更无足观,亦似乎同样不能幸免。《老子•第二十三章》中有言曰:“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庄子•养生主》中则亦有言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此之谓也。而今日之所谓“与时俱进”一语,在明眼人看来,其实也不过只是一句有关于“完美”与“永恒”的神话而已——这是因为,追求完美本身,即意味着一种不完美,一种极端的不完美;与此同时,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不完美,古往今来的人们,才总是要不断地充满着梦想和渴望——梦想和渴望着完美与永恒、长生或者不老,梦想和渴望着自由、平等或者民主以及梦想和渴望着到底什么才真正是人类美好和幸福的生活。换句话说,苏格拉底的哲学问题,自它产生的那一天起,似乎便从来就不曾改变过。这一点不容怀疑。难怪乎我们虽检索古文,但到头来,却总是找不到这样一个词汇呢!因此,对当代某些学者或者政客而言,不论其出于何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论其为此而如何绞尽脑汁、摇唇鼓舌,使出其浑身解数,当然更不论其为此而又如何生拉硬扯、牵强附会、矫揉造作地极尽粉饰、夸张、渲染之能势,以备一时一地、彼时彼地或此时此地之需;但最终结果必将应验这样一句古话:“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没有办法,人世间的所有一切、万世万物,无一不是一种“偶在”,而其生命也总是十分有限的——这一点,对任何个人而言,其实也都是一样的;而且即使对整个人类来说,亦并不例外。谁能真正做到“与时俱进”呢?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此,今天的人们可以拭目以待;当然,他们亦可以静观其变——或迟或早,时间总会说明一切的。然而,这个时间,却是长时段的——它可能不只是一时;当然,也可能不只是一世,但它却不可能是永世的。我们有理由相信,好在人类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时间、精力、信心和勇气,去憧憬、向往、盼望和期待,他们不仅要期待着心想事成、诸事顺遂,而且也要期待着美梦成真、旧梦重圆;与此同时,他们更要期待着真实而非虚假、自由而非控制、平安而非恐惧的真正美好和幸福的生活,并为此而牢牢把握着此在、当下以及今生今世而非来生来世彼岸性的幻梦与空想。然而,他们最终把握住了吗?或者说,他们曾经把握住过?或者还可以这样说,又会有谁能最终真正地把握得住呢?偶然性是无处不在的。因而回答也总是否定的——谁都不能,谁也不会。然而,尽管如此,但他们却仍有机会进一步、持续不断地这样“试错”下去。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对对错错,错错对对,穷达以时,与时俱化,“得时鹊起,失时蚁行”,循环往复以至无穷。重要的是尝试,至于最终是否能成功,倒显得是次要的事。不可以成败论英雄。
从认知上看,随着在中国传统文化大旗之下的那些个关涉着“先秦儒学”的林林总总、似是而非的字眼长期广泛而深入地被传抄和使用,一部先秦儒学本身,似乎在逻辑上已顺理成章地演变为后来的阅读者们所熟知的东西。然而,问题是,熟知未必真知。这一点正有如黑格尔所曾说过的:“一般人平时所自以为很熟悉的东西”,其实又“恰好就是他所不真知的”[6];而成中英先生,则亦明确认为,“先秦儒学是儒学发展的原初阶段(公元前6世纪—公元前4世纪),对这一阶段的理解至今仍未尽完全。”[7]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正是这样一种实际状况。
然而,具体就先秦儒学的本质与核心——亦即就“先秦儒家中庸之道”而言,生活在当下的人们,似乎绝大多数已根本不知道其到底为何物:其中,有“贤者”或以为它是“和稀泥”、“墙头草”或“和事佬”,是不辨是非、没有原则的折衷主义;而为数众多的“不肖者”们,则似乎更愿意不假思索地将其简单而笼统地理解、认识,甚至最终要归结为一种与儒家一样陈旧、迂腐、呆板、不识时务、不合时宜的没用的东西。于是乎,它在当日中国之情形,便正有如老子之所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8]此之谓也——其中,所谓“上士”又身在何方?对此,我们不得而知;而我们所能知道的,则不过是周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