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一门“爱智慧”之学,哲学追求的究竟是何种智慧,答案并不是唯一的。然而可以归结为一点,那就是哲学的思考始终不能脱离人类社会,脱离了生活的哲学终成空谈,也不成其为哲学。而人类社会的终极问题总是脱离不了政治,因为思考人类社会秩序的应然问题最终属于一种政治哲学。因此可以说以政治为中心的人类社会是哲学的基石。
关键词:哲学;人类社会;政治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江苏省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资助项目“荀子的礼法观与现代法治精神”(KYLX_0070)。
前言:
1.哲学作为一种“爱智慧”的学问,不论其追寻何种智慧,最终肯定不能脱离人类社会孤立存在,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古希腊时期,对世界本原的探求是其哲学思考的源头,而当普罗泰戈拉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时,哲学思考的视角慢慢移向人类自身,再后来苏格拉底对“认识你自己”的强调,无疑哲学思考的重心转换成了人,而不是自然,自然科学后来从哲学中独立出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人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亚里士多德一针见血地指出“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由此可见在古希腊时期存在这样的思想轨迹:自然—人—政治层面的人。
2.再看一下同处于“轴心时代”的中国,哲学家们关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梁启超做了一个较好的概括:“中国学术,以研究人类现实生活之理法为中心,古今思想家皆集中精力于此方面之各种问题。以今语道之,即人生哲学及政治哲学所包含之诸问题也。”[1]梁启超先生首先肯定了中国哲学是关注现实生活的,而具体关注的是什么样的社会生活呢,梁先生概括为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其实在中国的人生哲学中处处渗透着政治的影子,儒家思想自不必说是以政治生活为指向的,就连最讲人生哲学的庄子,也认为人最终无法逃离君臣之义社会政治生活。
3.可以发现哲学家对人的思考总是以当时的社会政治为背景,脱离社会的人是不存在的,因此即使是最纯粹意义上的人生哲学最终也脱离不开社会关系,而社会关系应当如何缔结则是政治哲学的范畴,梁启超先生认为人生哲学与政治哲学并不是截然分开的。可以发现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古希腊和古代中国两大文明的“轴心时代”,关注的中心都自觉或不自觉地移向了人类社会,而且是以政治为中心的人类社会,这并不是一种巧合,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本文的主旨,那就是哲学关心的问题应该是什么或者什么才是哲学思考的基石,很显然,哲学的基石应该是以政治为中心的人类社会。
一、哲学是对人类社会的思考
1.1任何一种哲学流派其思想归宿无不是落实于人的,脱离人类生活的哲学是不存在的,而人并不是作为个体孤零零地存在的,那些即使是专注于思考个体价值的哲学也总是以人类社会为背景。因此,从本质上来讲,哲学便是对人类社会的一种形而上思考,即人应当过一种什么样生活的问题。首先,要对人自身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对人认识的不同从根本上决定着对过什么样生活认识的不同。让我们回到中国文化的“轴心时代”,重新审视几派的主要哲学家对人的认识以及对人应该过怎样生活的设计。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对人始终抱有乐观的态度,尽管对人性的看法不尽一致,比如孟子持“性善”说,荀子持“性恶”说,然而他们都坚信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学习,可以实现“善”,因此儒家尤其注重道德教化的作用。
1.2正如美国汉学家倪德卫所认为的那样:“因为有德是非常有利的东西,除了我为德自身的缘故,不为我自己求德之外,我可以用任何产生德的方式来求德。”[2]确实如此,由于儒家对人性相对乐观的态度,使他们不约而同地为人设计一种“道德”的生活。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他讲“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论语•颜渊》)。孔子认为人应该过一种“仁”的生活,“仁”可以使人与人之间维系良好的关系,从而实现社会的稳定,用孔子的话讲就是:“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论语•雍也》)孔子始终将目光关注在人类社会关系之上,并认为“仁”便是处理人类关系的良方。
1.3而孟子则认为人性生来就有“四端”,只要善加保养就可以扩展这“四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孟子•公孙丑上》)而为什么要对这“四端”加以“扩而充之”呢?孟子认为这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之处,是人类处理社会关系的关键所在。他讲:“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孟子•离娄下》)如果每个人都对这“四端”加以“存之”的话。自然就能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1.4(《孟子•梁惠王上》)孟子之所以如此强调“四端”的重要性,就是因为良好人类社会关系的确立是以此为基础的,也是人与禽兽的分野之处。在儒家另外一位大师荀子那里,人类社会更成为其关注的中心,荀子讲“性恶”并不是指人性天生就是“恶”的,而是认为在社会关系中如果一味顺从人的本性,就会产生争斗,因此荀子的“性恶”只是立足于人类社会关系来讲的。荀子说:“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荀子•礼论》)又说:“凡古今天下之所谓善者,正理平治也;所谓恶者,偏险悖乱也。是善恶之分也矣。”(《荀子•性恶》)由此可以发现荀子衡量善恶的标准是建立在社会治乱平台之上的,从另一个层面解读也就是人不能脱离社会关系而存在。道家思想尽管对宇宙自然有一定的探讨,然而其致思的中心依旧是人类社会。英国汉学家葛瑞汉认为:“像《庄子》那样,《老子》要求人们摒弃固定的原则,而使自己符合于作为人的自然倾向的宇宙之‘道’。”
1.5[3]确实如此,道家之所以如此强调“自然”,从本质上来讲是为了给人类的行为寻找一种依据,如老子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第二十五章》)很显然老子的思维是以“人”为原点,从“人”的立场出发的,尽管“自然”在逻辑上是高于“人”的,然而从本质上讲,“道”不过是为人提供生活方式的依据而已。老子从来没有离开对现实社会生活的关注。老子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老子•第五章》)在这里老子将“天地”与“圣人”以及“万物”与“百姓”相比照,其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人类社会寻找依据,而并不是去探讨天地的自然规律。在道家另一位代表人物庄子那里,“道”同样是作为人的生活方式而存在的,而并不是脱离人类生活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道”,他说:“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
1.6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庄子•大宗师》)在这里,庄子认为“道”之于人就像水之于鱼一样重要,“道”其实就是作为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存在。由此可见,在道家那里,尽管“道”相对于人具有某种程度上的超越性,但是“道”绝对不是脱离人类生活而存在的,人应该过顺从“道”的生活,过顺应自然的生活。法家认为人生来就是趋利避害的,退出了儒家坚守的道德阵地,将人性还原为一种自然性,社会关系的建立则是君主通过刑赏的方式,利用人民趋利避害的人性对人民进行控制。
1.7商鞅说:“民之有欲有恶也,欲有六淫,恶有四难。”(《商君书•说民》)商鞅认为社会关系完全是建立在人的好恶基础之上的,人与人之间其实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法家另外一位代表人物韩非子也同样认为人与人只是利益的关系:“医善吮人之伤,含人之血,非骨肉之亲也,利所加也。故舆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人不贵则舆不售,人不死则棺不买,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
1.8(《韩非子•备内》)在这里,韩非子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靠道德维系的,只是一种利益关系,这与儒家强调道德在人际关系中的作用形成了鲜明对比。总之,尽管各个学派对人性的看法不尽一致,对人类社会生活方式的设计也大为不同,然而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关注于人类社会,其哲学都以人类社会作为出发点。由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哲学不能脱离人类生活,脱离人类社会的哲学思考是不存在的。
二、政治是人类社会的中心
2.1既然哲学是对人类社会的思考,那么人类社会如何建构必然成为哲学的首要问题,而人类社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建构显然属于政治哲学的范畴。因此可以讲政治是人类社会的中心,任何社会关系无不是围绕着政治问题展开的。再次回顾中国“轴心时代”哲学家们关心的核心问题时,可以发现他们关注的首要问题无不是政治问题,也就是社会如何建构的问题,太史公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中讲道:“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史记•太史公自序》)司马谈认为各家的最终目标都是“务为治”,只不过解决的方法不同,确实很有见地。在儒家那里,之所以强调道德的重要性,原因就在于道德是实现国家治理的根本方式,儒家强调道德修养的最终目的是治国平天下。孔子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