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史学思想和史学著作(3)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7
以著书为业。所可惜者,病中能著书几何,大是问题耳。但只要能拖着病而写书,其乐无穷。”
  遗憾的是,山难改,性难移。局势不静,他终难忘却国家。身心憔悴而逝。
  小处可以见大,更可看到一个人的品格。傅斯年的夫人俞大綵写有《忆孟真》一文,悼念傅先生。情真意切,反映傅斯年的品格。文长这里不引了。


 赘语

    傅斯年是我的老师,这老师还不是泛泛的老师而是恩师。1935年我北大毕业,他邀我去史语所,我没有去,而去日本读书。抗日战争爆发后,我编杂志,写社论,在机关里混。是他收留我到史语所,使我在社会上鬼混了几年之后,重新又走上做学问的道路。不然,真不知我今日能在何方。潦倒,悲伤,活得不像个人,也可能死掉了!
  我前面写了傅斯年,是实事求是的,不虚伪,不夸张,有什么是什么。他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他对中国古代史所提出的见解,都是有创始性、突破性的第一流的精辟见解。这不是我个人的看法,自知他最深的胡适之先生起,他的朋友,他的学生,大多持这一相同的意见。
  但就我所能看到的,傅斯年的学问、见解也不能说已完美无缺,问题还是有的。“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我愿就我的学力所能达到的境地,对傅斯年先生的学问略提几点意见。
  一、傅斯年学业可分三大段,6岁到13岁,
  在家乡读私塾和小学,晚上在家由祖父课读经籍,这是一段(1901—1908年)。14岁去天津入中学,24岁北京大学毕业,这是一段(1909—1919年)。在英、德留学为一段(1919—1926年)。
  第一阶段,在家乡他读的是中国古籍,接受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第二阶段他接受的一方面是中国传统文化(高层次的理解),一方面是西方文化(主要是胡适传播的美国的西方文化)。第三阶段,在欧洲英、德时期才真正接触了西方文化。但他在英、德学的很杂乱。他在英国学习的主要课程是生物学、心理学、数学,在德国学习的主要课程是相对论、比较语言学。虽然有些人(如他的朋友罗家伦)说:“他有了许多科学的方法和理论,又回头发现了他自己曾经储藏下的很多丰富的中国历史语文的知识,在此中可以另辟天地。”(注:傅乐成《傅孟真先生年谱》,见《傅斯年全集》第7册,274页。)这样说,固然也有些道理,但能否反过来这样考虑:如果他在欧洲能以史学为主,旁及自然科学,对他后来再回过头来治史,效用是否会更大些?实际上,就他当时的主观愿望说,他是有改学自然科学就以自然科学为终生事业之心的。如他给胡适的信说:“我到伦敦后,于University College(大学学院)听课一学期,现已放暑假。以后当专致力于心理学。以此终身,倒也有趣……近中温习化学、物理学、数学等,兴味很浓。回想在北大的六年,一误于预科乙部(偏重文史),再误于文科国文门,言之可叹。”(注:《胡适往来书信集》,中华书局,1983年。)可以看出,他学心理学,自然科学,是想以此为终身事业的,并非想以此为治学方法,日后对治史有用。他既以在北大6年治中国之学为误,国学不能为治心理学之方法,则他学心理学、生物学、数学,不是为日后作史学、语言学之方法,就是很明白的了。
  在欧洲数年,他是博览群书的,文学、史学的名著也一定读了不少。 史学方面他受到史学名家一代大师德国兰克(Leopold von Ranke1795—1886)的影响。
  我对兰克的史学,知道的很少。知道的一点是:兰克认为重视史料,把史料分类摆出来就是历史。历史是超然物外,不偏不倚的。历史学就是史料学。他不同意说“历史的任务是判断过去并且为了将来的世代利益而教导现在。历史著作只在说明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这是纯客观的历史主义。
  傅斯年的史学受兰克很大影响。他说:“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我们反对疏通,我们只是把材料整理好,则事实自然显明了。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两件事实之间,隔着一大段,把它们联系起来的一切涉想,自然有些也是多多少少可以容许的,但推论是危险的事……材料之内使它发见无遗,材料之外我们一点也不越过去说。”(见《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这里就很有兰克的影响。
  这段话,可以说反映了傅斯年的主要史学思想。一、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这句话是有问题的,史料学很重要,是历史学的基础;史料的整理,是历史学的重要部分。但历史学不仅是史料学。史料学考订史料的真伪,史料记载的准确性,史料写定的时代等等,但这些只是历史学中的文献学、史料学的任务,而不是整个历史学。历史学的内涵面要更宽广,而且主要是研究人类过去的史迹,反映出它的真实的本来面目。
  二、“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这话听来好像很对,没有材料你出什么货?没有史料你写什么历史?但深入追寻一下,也是有问题的。譬如说,先秦的史料,是两千年来都存在的。为什么同样一分材料,不同的人就各有各的解释,各有各的不同的货出来?傅先生在《民族与古代中国史》这本未完成的大著里的几篇文章,都被评为有“创始性”、“突破性”第一流的好文章。材料都古已有之,为什么两千年来的史学家不能在这一分材料中出一分货、十分材料中出十分货,要待傅先生来出这么多新货?譬如“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论语》上的这句话,古往今来也有好多人在这一分材料上出了各色不同的一分货,却待先生在《周东封与殷遗民》里才在这一分材料中出了一分真货。所以,不是一分材料出一分货,而是同一分材料在不同人的脑袋里,在不同时代的人的脑袋里可以出好多分货。
  主张史学即史料学、一分材料一分货的,主要是反对预先在脑子里有个理论或方法。这种反对是没有用的。从古以来,人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也就是他的理论。人在和客观实体的接触中都有反映。他对客观的反映,就是他从客观中取得的“理论”(意识)。这“理论”再回到他处理和客观实体的接触时,就成为他的“方法”。几千年来人类从和客观实体的接触及和人群自我的接触中,不断提高自己的认识,也就是不断提高自己的理论。人和人的接触中,人和社会的接触中,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理论。反对研究历史先在脑子里有个方法和理论的人,其实自己也是先在脑子里已有他自己的方法和理论的,只是各人脑子里的方法和理论不同,有先进、落后,正确(或部分正确)、错误的区别而已。傅斯年何尝没有他自己的理论。他说过“后人想在前人工作上增高,第一要能得到并且能利用前人不曾见或不曾用的材料。第二要比前人有更细密、更确切的分辩力。”(《中国古代文学史讲义·史料论略》)这分辩力,就是他的理论。
  三、“两件事实之间,隔着一大段,把它们联系起来的一切设想,自然有些也是多多少少可以容许的,但推论是危险的事……材料之内使它发见无遗,材料之外我们一点也不越过去说。”
  这话也是有问题的。人世间,人与自然之间,人与人之间,事物与事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有的看不见摸不着,但联系确实是存在的。两种事物之间可能隔着一大段,把它们联系起来的设想和推论,不但没有危险,反而能看到、看透事物的真情深意。就历史学家来说,陈寅恪先生就是最显著的一例。陈寅恪善于把一些看来好像全无联系的材料组织起来,发现出一些重要现象,解决些重要历史问题。陈寅恪先生的高明就在这里,他很多独到的见解都是从事物的联系上发现的。就是傅斯年先生,他的高明处也是在这里。他在文章中也是常常把中间隔着一大段的两种事实甚或多种事实,用设想或推论联系到一起而发现更多更高的认识的。
  “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吾师在天有灵,当仍会喜爱此顽愚学生的真诚真情,莞尔而笑。不会说我灭师灭祖,把我赶出师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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