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泉与东西文化问题论战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1
一  
    
    杜亚泉,一八七三年(同治十二年)生于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伧塘乡(今上虞市长塘)。原名炜孙,字秋帆,又署伧父。少时刻苦自修,精于历算,通日语,长于理化、矿物及动植诸科。他的治学道路颇曲折,青少年时,即觉帖括非所学,改治训诂。甲午后,又觉训诂无裨实用,再改学历算。一八九八年应蔡元培之聘,任绍兴中西学堂算学教员。越二年,为提倡科学,培养人才,创办亚泉学馆(后改为普通学书室),同时出版《亚泉杂志》。(案:亚泉二字为氩、线之省笔。氩是一种惰性化学元素,线在几何学上无体无面,用这两个字原表示自谦之意。可是他没有料到,氩在今天已成为具有广泛用途的重要元素了。)一九〇三年(光绪三十年)应商务印书馆夏粹芳、张元济之邀赴沪,将其普通学书室并入商务,任商务编译所博为代表的中国文明,实优于基于物质主义的西方世界观。台里乌司对辜说表示同情,而弗兰士则力辟其妄。陈独秀质问的另一对象是撰写《功利主义与学术》的钱智修。钱又署坚瓠,为杜亚泉在商务的同仁,他与陈寅恪曾在复旦公学同学。一九二〇年杜亚泉辞职后,钱继掌《东方杂志》的笔政。钱对改革的看法与杜相近,他有"因革说":"因者,取于人以为善,其道利在得。革者,创诸己而见长,其道利在异。因革互用,同异相资,故甲国之学,即以先进之资格为乙国所师,乙国之学亦时以后起之变异为师于甲国,而学术即因转益相师而进步。"他也和杜亚泉一样,在中西文化问题上主张调和论。他那篇引起陈独秀质问的《功利主义与学术》,主要阐明文化结构的两个不同层次,即"高深之学与普及观念。论战前,一九一六年,杜亚泉就已撰写了《静的文明与动的文明》一文。内称,西方重人为,中国重自然。西方是外向的,中国是内向的。西方尚竞争,中国尚和平,等等。他将西方归为动的文明,东方归为静的文明。他认为动静应当互补,各取对方之长,以补自己之短。杜亚泉虽未言明其动静说出处,但细绎其旨,便可领悟其说本之宋儒对《周易》的解释。朱子解周敦颐《太极图说》云:"太极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故"动极而静,静极复动"。近读余英时教授《创新与保守》一文,也采用了动静概念。他说:"如果我们把创新和保守理解为中国哲学观念中的动和静,这便与这一对观念在西方文化中的原有位置和关系相去不远了。西方的观念,整体看来,是以保守和创新为属同一层次迭相交替,彼此互倚的价值,正如中国人讲'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周敦颐语)一样。"自然这和杜的说法不尽相同。不过,杜以内向外向来区分东西文化,这一内在超越的概念现已普遍为讨论中国传统文化的海内外学人所接受,他以前尚无人用过这一说法,他要算是最早提出此说的人了。杜亚泉的动静说是他的东西文化调和论的主要根据。动静互为其根,所以东西文化也缺一不可。一九二一年,冯友兰在纽约访问泰戈尔,记泰戈尔也有动静说:"有静无动则成为惰性,有动无静则如建楼阁于沙上,东方所能济西方的是智慧,西方能济东方的是活动。"(见冯友兰《与泰戈尔谈话[东西文明比较观]》)泰戈尔这一说法与杜亚泉颇为接 近。
      
    在这场论战中,持调和论者多以传统资源为依据。陈嘉异于一九一九年发表《我之新旧思想调和论》,又于一九二一年撰《东方文化与吾人之大任》。陈嘉异学兼中外,造诣甚深(其生平待考,只知他曾与章行严、钱智修等交往)。他也像杜亚泉一样,从传统资源中发掘新旧调和观点。不过他更强调淬厉固有的民族精神,并以黑格尔历史哲学中理念自我发展自我运动为依据。他引曾子的话"时也者人与人相续而成"说:"此与法儒某谓历史之可贵,在累积若干时代之智识道德以传之于国民之谓,同一精审。审此,则吾人如欲换新一时代之思想与制度,仍在先淬厉其固有之民族精神。"他又引《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以证此说。稍晚,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更进一步发挥此意。另方面,《新青年》同仁李大钊于一九一八年发表的《东西文明根本之异点》也取动静说:"东洋文明主静,西洋文明主动。"他将东西文明说成是世界进步之二大机轴,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此二大精神之自身又必须时时调和,时时融合,以创造新生命而演进于无 疆。"
      
    陈独秀对调和论持反对意见最为坚决。他在《今日中国之政治问题》(一九一八年)一文中声称,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领域内,"西洋的法子和中国的法子,如像水火冰炭,绝对两样,断断不能相容"。次年,再撰《调和论与旧道德》说:"新旧调和而递变,无明显界限可以截然分离,这是思想文化史上的自然现象。"他把这种自然现象说成是"人类惰性作用的不幸现象",而新旧杂糅调和缓进,就是这种人类惰性的恶德所造成的。陈对社会发展所持的看法是"不能说社会进化应该如此",吾人不可"助纣为虐"。比此文早一个月发表的陈嘉异《我之新旧思想调和观》,虽然是驳张东荪的渐变不可调和说(见东荪《突变与潜变》),但正可回答陈独秀的上述观点。东荪谓harmony为由甲乙变丙是自然的化和,而compromise只甲乙相济则是人为的调和,并引黑格尔的突变说,以证明渐变不可调和。陈嘉异以物理学、生物学、社会学等理论以驳之,其辞甚辩,论证详博,由于引证太繁,姑简述其要。他说:"调和乃是指甲乙两极之交点,所生之功用,使甲乙不逾其量而又不尽其量,以保其平衡之普遍宇宙观。"他认为"宇宙之森严万象,只可谓有'和'之功用,未可谓为'尽一'(同一)之能事。"又说:"调和之功用本宇宙万有一切现象不可须臾离者,否认调和是无异否认宇宙之有差别相。"此论一出,当时几无人能破之。陈嘉异说的"否认调和无异否认宇宙之有差别相",确是这场论战的根本问题所在。试从双方对中西文化同异上的看法作一区 分:
      
    杜亚泉--东西文化各有不同特点,持调和 论。
    陈独秀--中西文化绝无相同之处,西学为"人类公有之文明"(一九一八年《随感录一》),反对调和 论。
    胡适--不排拒传统,但以西学为主体,强调两种文化之共性,不主调和论(指思想实 质)。
   
    吴宓--与胡适相反,以中学为主体,但亦强调两种文化之共性,亦不主调和论(指思想实 质)。
      
    参加论战的其他诸家,不外可归于以上四类中之一种。梁漱溟即可归为杜亚泉那一类,他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说:"假使中国的东西仅只同西方化一样便算可贵,则仍不及人家,毫无可贵!中国文化如有可贵,必在其特别之点,必须有特别之点才能见长!"这是持调和论者揭示中西文化各有特点的明显表示。胡适在《读梁漱溟先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文中针锋相对地说:"文化是民族生活中的样法,而民族生活的样法是根本大同小异的。为什么呢?因为生活只是生物对环境的适应,而人类的生理构造根本上大致相同。故在大同小异的问题之下,解决的方式也不出那大同小异的几种。"(吴宓《论新文化运动》亦同,虽然他与胡适在新旧问题上持论相反,但在同异问题上则恰恰与胡暗合。他说新旧文化"其根本定律则固若一"。)胡适驳梁说率多浮浅,今天来看很难站得住。人类思维规律固然在根本上相同,但他所说的"样法",或更准确地说,思维方式、抒情方式、行为方式,在中西文化之间却有着明显的差异,这是文化史学论家已经证明了 的。
   
                                                          八  
    
    这场论战诸家特别把自己的注意集中在传统伦理观念的问题上。为此,陈独秀的质问专门引用了杜亚泉在《迷乱之现代人心》中的一段话:"吾人在西洋学说尚未输入之时,读圣贤书,审事物之理,出而论世,则君道若何,臣节若何,〔仁暴贤奸,了如指掌;退而修己,则所以处伦常者如何,所以励品学者如何,亦若有规矩之可循。虽论事者有经常权变之殊,讲学者有门户异同之辨,〕(括弧内质问引用时删去)而关于名教纲常诸大端,则吾人所以为是者,国人亦皆以为是,虽有智者不能以为非也,虽有强者不敢以为非也。"这段话特别引起陈独秀的反感,他在质问中提出义正词严的责难:"请问此种文明此种国基,倘忧其丧失忧其破产而力图保存之,则共和政体之下,所谓君道臣节名教纲常,当作何解?谓之迷乱,谓之谋叛共和民国,不亦宜乎?"末两句话十分严厉,已经从文化问题牵连到政治问题上去了。可是杜亚泉在回答质问时毫不示弱地坚持自己的见解:"至原文所谓'君道臣节及名教纲常诸大端',记者确认为我国固有文明之基础。"这并不是任性使气,而确是他对传统的基本观点。并且这也不是杜亚泉一个人的看法,大凡对儒家传统取同情态度的人都持相同的观点。在论战后期,梁漱溟和未参加论战的陈寅恪等,都对这一观点作了更充分的发挥。稍晚,一九二四年,柳诒徵撰《中国文化西被之商榷》,直截了当地指出:"西方立国在宗教,东方立国在人 伦。"
      
    "五四"时期曾到中国来讲学的杜威、罗素,也都对中国传统伦理观念特别加以注意。梁漱溟曾记杜威于一九二〇年某晚在北京大学哲学研究会上讲话,内称:"西方哲学偏于自然的研究,东方哲学偏于人事的研究,希望二者调济和合。"最近海外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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