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经》包括《南山经》、《西山经》、《北山经》、《东山经》和《中山经》,又称《无藏山经》。《山经》所记之地,巫术活动十分频繁与兴盛。《山经》最后交代曰:“大凡天下名山五千三百七十,居地,大凡六万四千五十六里”。据后人考证,所包括的地理范围,“东南至会稽,西北至青海,北至河套,东至泰山”,大体包括越、楚、蜀、秦、郑、晋、燕、齐等国的疆域。朴素地记录了古人观念里的地理现象。并非真正的自然地理,是真实性和神秘性的混合体。
由此可知,《山经》的巫术性质非常明显。《海经》中亦保留了大量的原始神话和古帝王传说,而这些,几乎和巫术都有密切的关系。如果说昆仑山在《山海经》中占有煊赫的位置,那么《海经》类的巫山,也是非常引人注目的神山,如果把《山海经》中的黄帝、炎帝、颛臾、帝筶、帝尧、帝舜、帝江、帝鸿;人帝丹朱、少昊、帝俊都视为帝的话,那么未被列入帝王之列的巫咸,其实也堪称为帝。
《山海经》记曰:巫咸国,自爱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上下也。(《海外西经》)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大荒南经》)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海内西经》)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故、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在原始社会,巫最初没有专业化,到了原始社会末期,随着私有制和阶级的出现,巫便是宗教领袖,有的由部落首领兼任,能沟通于人神之间。他们天地之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集天文、地理、历法、历史、医药……各种知识于一身。在神权无尚的原始社会有崇高的威信。马克思在《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里,提到辛尼加部落曾有一种巫医会,是他们“宗教上的最高仪式和宗教上最高的神秘祭”。“每个巫医集会是一个兄弟会。加入的新成员都要经过正式的入会仪式”。这一“巫医集会”组织,实际上行使部落首领的职能。他们在氏族社会末期的确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汉文古籍中,亦有不少有关巫的记载。《国语·楚语下》曰:
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慧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明,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有的史家将巫咸当作复兴商朝的有功之臣。《史记·封禅书》曰:
帝太戌,有桑毂生于庭,一暮大拱,惧。伊涉曰:妖不胜德,太戌德修,桑毂死,伊涉赞巫咸,巫咸之兴至此始。
这里巫咸即巫之共名。《离骚》曰:“巫咸将夕降矣,怀椒糈而要之。”《山海经》所谓的“巫抵”,即甲骨文所见“巫帝”的音转。所谓“巫咸国”,无非是群咸想象中的一个以巫们为主的神国。巫咸便成了群巫之首领了。她们上天代人间帝王向天地请示,又把天帝的旨意带回人间,是沟通上天和人间的使者。所以升降上下来去自由,并有登葆山、巫山、灵山这样一些通神的专线供他们来回活动。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说“楚辞”谓巫曰灵,谓神亦曰灵。可见古代巫、灵、神的界限划得不那么清。灵也就是巫,灵山自然也就是巫山。《海经》里巫几群巫活动的频繁出现,说明这很可能是巫觋们的言行记录专著。也是他们奉为经典的一部巫术书。
对于巫术,人类学家曾解释为:一种是相似律,巫术施行者,通过对某一种事物的模仿就可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原始人在酷热的夏天,幻想人们能将太阳射落,他们就模仿太阳造象,这一假设的太阳如被射落,人们就想真的太阳也必然被射落。另一种是接触律或感染律。巫术实行者可以利用对方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物件或对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给对方施加影响。前一种叫做模仿巫书,后一种叫交感巫术,和模仿巫术有关的神话,在《海经》是不难找到的。如《大荒东经》曰:
应龙处南极,杀蚩龙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据袁珂引《广雅·释鱼》曰:“有翼曰应龙”。这原是想象的动乱。龙一般都司雨水,地上久旱不雨,人们向司水之神龙求雨,便模仿应龙造象而祀之。所以郭注曰:“今之土龙本此,气应自然冥感,非人所能为也。”“冥感”,说明这是通过宗教神思以发生作用。一直流传到今天还在民间保留的玩龙的风俗,其渊源可能出自于原始巫术活动中模仿龙之形貌动作以求雨的古俗。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一带有浓厚的巫术性的古俗,逐渐演变为群众性的娱乐活动。
五
宗教神话是对早期人类的人格力量的赞美,宗教神话的出现,充分肯定了社会群体的人格力量。虽然人类早期的神秘的崇拜意识,常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但是它却如同集体无意识的原型一般,深深地渗入人类的文化心理结构之中。许多因子进入了人类的艺术领域之后,或则蕴藏于人类的情感,或则寄托人类的希望,或则体现人类的品格和力量。
如几乎伴随着东方民族发展整个行程的龙凤崇拜,早在新石器时代的红山文化中,就已有了“玉龙”,到了战国时期,已出现非常成熟的艺术作品《人间龙凤帛图》。后来,龙凤崇拜意识,既留在《论语》、《周易》、《左传》、《史记》等著作中,又表现于各种各样的宫廷、 庙堂、家室和园林等建筑物中,时至今日,我国仍有大量表现龙凤崇拜的文化形式。
宗教神话的出现,展示了早期人类的创造意识,丰富了早期人类的艺术世界。宗教与神话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它们不仅在原始造型艺术史上留下了丰富的资料。对于上古时代的神话来说,其价值也是比较突出的。在澳大利亚,早期的图腾神话就与宗教性的仪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神话是对仪式的解说,而仪式则又是神话中那些事件的具体化。在埃及,“太阳神”就是埃及最古老、最权威的神话中的形象。这个最为显赫的太阳神名叫拉。哈拉克特。他统治着天地人间的一切。他的故事是埃及民族的一个美丽的传说。古希腊耕种时祈祷农神山羊之歌,和丰收时的“狂欢之歌”也成了人类悲剧艺术和喜剧艺术的起源。在中国,诸如此类的神话也是比比皆是。《周礼》曰:我国远古始民帅巫而舞芸。王国维说,上古“灵之为职……盖后世戏曲之萌芽,已有存焉者矣”。(《宋元戏曲史》)可见,宗教神话的出现,为人类艺术的历史画廊提供了大量的珍贵材料。
宗教神话的出现,亦加强了早期人类的心理张力,对于早期人类的发展来说,宗教与神话的作用力是不可忽略的。一方面,宗教神话记录了人类童年的思想情感,这种“记录”通过反复的观照活动,拓宽了后人的心理空间。也正是在反复的观照活动中,逐层出现早期人类的那种真实而美丽的梦幻所具有的特殊价值。人类童年时代的宗教神话是极有魅力的。在他们眼中,一切都是真的。“对原始人来说,谁若戴上面具,谁就是面具所表示的那种动物或魔鬼,而不单是魔鬼或动物的形象……同样,对原始人来说,他若梦见某人的灵魂,他就毫无反省地感到目击其人”。这是人类童年的一种纯真。另一方面,宗教神话也显示了早期人类的思维能力,并构成自己的思维方式和思想体系。虽然《易经》、《圣经》、《古兰经》、《大藏经》已远离古人,但人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是远古人类思维能力发展的结果。他们在人类文化史上的显赫地位和重大影响,充分体现了远古宗教神话既给人类带来了野蛮,更给人类带来了强大的心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