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疏》版本考(2)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2
少可证明两个久有争议的问题:一、杨守敬开始疏证《水经注》的时间始于光绪三年,而不是以往一般认为的光绪十九年(公元1893年)以后。二、光绪五年潘存确实见到了《水经注疏》的部分成稿,他为杨守敬的《水经注疏》等著作所写的“叙语”并非杨氏“捏造”。[10]

  2、1894年以后形成的《水经注》批注本

  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秋,王先谦《合校水经注》四十卷本刊成于长沙。该书以武英殿聚珍板《水经注》为底本,尽录戴(震)、赵(一清)、朱(谋玮)三本文字,又博采孙星衍、董祐成、丁履恒、谢钟英、汪士铎诸家之说,辑成一编,“选录精密,体例明晰,开卷瞭如,易于寻究”[11]。
  一年多后的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四月十一日这天,在武昌的一次聚会上,杨守敬与梁鼎芬、叶浩吾等人谈起《水经注》研究史上的赵、戴相袭案事。聚会后,杨守敬又借梁鼎芬藏王氏合校本携归一读,“喜其便于翻阅”,遂请梁鼎芬为他代购一部。[12]这之后,王氏合校本遂成为杨守敬、熊会贞全面疏证《水经注》,完成《水经注疏》初稿本过程中重要的批注本。
  湖北省图书馆收藏有一批杨守敬生前藏书,这批藏书据杨守敬的曾孙杨世汉先生回忆:“太公(指杨守敬——引者按)撰著《水经注疏》时所用的十二大箱参考书,在日寇逼近武汉时,由当时的湖北省教育厅派人从我家中运走,名为代管,实为拿走。”[13]藏书中有五部合校本《水经注》,书的封面及中间的天头地角处有大量杨、熊的朱墨批注语,有些还署有批注年月,包含有许多杨、熊当年撰著《水经注疏》的资料和信息,极具研究价值。但由于这五部批注本一直尘封书库之中,以往研究《水经注疏》的学者几乎无人知晓,相关论著中绝少提及。
  “甲”字本(书号:善史十一720),光绪十八年秋思贤讲舍刊本,存十五册,缺卷首一册,第十六册卷后钤有“杨印守敬”阳文方章。现存十五册上,每册封面均墨书一个“甲”字,并该册包含的卷数及水道名称。书中眉批、夹批、贴签批很多,从字迹上看,绝大多数为杨守敬手笔,少量是熊会贞笔迹。书中杨、熊等批语旁多数都划有朱圈或墨圈,以其中数条核之北京影印本《水经注疏》,发现多已采录,有些文字作了修改,如卷二《河水二》“一水东流迳无雷国北”下录董祐成《图说》文,其中引用《汉书·西域传》有“其难兜国下言‘西至无雷’者,误字也”一句,对此熊会贞进一步疏证曰:“《水经注》无雷在东,难兜在西。《西域传》云‘难兜西至无雷’,‘西’字乃讹文,赵氏不能正之,徐松作《西域补注》亦不能正之。”查《水经注疏》此处,改为杨守敬按,并在熊按基础上做了更深入地考证。故可知划圈者系杨、熊标记的让书手誊录之文。
  按此本应是杨守敬主要批注用本,从封面墨书“甲”字判断,或许就是杨守敬光绪二十年后疏证《水经注疏》利用的第一部王先谦合校本。不过,书中卷三十第一页有杨守敬一段眉批,末署“甲寅春”,此处之“甲寅”显指1914年,这说明直到逝世前一年,杨守敬仍然用此本做校勘工作。
  “乙”字本(书号:善史十一979),光绪十八年秋思贤讲舍刊本,十六册,首册第一页钤有“宜都杨氏藏书记”“杨印守敬”图章。第一、第十六册封面有杨守敬亲笔墨书“惺吾”二字。除第二册封面上墨书一个“丙”字外,其余十五册封面上均墨书一个“乙”字,并该册包含的卷数及水道名称。另外,第一册封面上有熊会贞墨书“抄《事类赋注》,庚申秋”、“抄《九域志》,辛酉春”、“抄《唐志》,辛酉春”、“抄《元和志》,辛酉春”、“抄《寰宇志》,辛酉秋,末《四夷》未抄”;第二册封面上有熊会贞墨书“录《玉海》、《诗地理考》”等五十六种书名。该本中眉批、夹批、贴签批很多,从字迹上看,绝大多数为熊会贞手笔,间有杨守敬笔迹。杨、熊批语旁多数也都划有朱圈或墨圈。
  按此本应是熊会贞主要批注用本,从封面墨书“乙”字来看,或许就是当年杨守敬交给熊会贞使用,并与杨氏所用“甲”字本同时开展批注工作的本子,但从封面墨书“庚申”(公元1920年)和“辛酉”(公元1921年)判断,此本直到熊会贞晚年仍在使用。
  “丁”字本(书号:善史地674),光绪十八年秋思贤讲舍刊本,存十五册,缺卷首一册。每册封面上均墨书“会贞”或“贞”,左下角墨书“丁”字。第二、三册封面及内封上有熊会贞墨书“录《山海经》、《尔雅》”等七十种书名。书中眉批、夹批、贴签批很多,从字迹上看,杨、熊笔迹均有,熊会贞手笔略多于杨守敬,但杨氏笔迹多数颇工整,有类楷书。杨、熊批语少见圈录标记。熊氏批语中有两条署有年月,分别为“己酉二月”(公元1909年)、“己未二月”(公元1919年)。
  按此本应是杨、熊共用批注本,而且从杨氏笔迹颇工整这一点看,还应是杨、熊早期共用的本子。杨守敬殁后,熊会贞继续使用。但该本未见用影钞宋本、残宋本《水经注》校勘的痕迹,故此本使用的下限不应超过二十世纪二十年代。
  “戊”字本(书号:善史地676),光绪十八年秋思贤讲舍刊本,十六册。封面墨书“崮芝”、“戊”及各册包含的卷数及水道名称。第一册卷首有熊会贞眉批:“钞书数十种,目录在壳页内”,在第一、二册壳页(内封)上有熊会贞墨书“录影钞宋本《水经注》卷五末十叶,又卷六至卷八;过录宋本《水经注》卷十六至十九,又卷三十九、四十”等四十二种书名。书中眉批、夹批、贴签批很多,从字迹上看,几乎都是熊会贞手笔,其中不少贴签批语的书写格式与《水经注疏》稿本“经”、“注”、“疏”文的格式一致。书中五、六、七、八、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三十九、四十各卷熊氏按语,多次提到用影钞宋本和残宋本《水经注》进行校勘,如卷五第一页:“此卷自三十九叶末行起据影钞宋本校录。此次所见影钞宋本卷五尾十叶及卷六、卷七、卷八,共计十叶又三卷。”又如卷十七末页:“此卷庚申秋据残宋本校,辛酉春重校一过。”书中熊会贞校语不少都署有时间,最早一处是“丁巳二月”(公元1917年),最晚一处是“己巳十月”(公元1929年)。
  按此本应是杨守敬逝世后,熊会贞主要批注用本之一,也是他录校影钞宋本和残宋本《水经注》的最主要的本子。从有些贴签批语书写格式看,此本还应是《水经注疏》北京本、台湾本誊清之前熊会贞使用的重要校勘本。其使用的下限大致到二十年代末。这也同时预示北京本、台湾本应抄录于三十年代前后的几年中。此问题将在下文中讨论。
  “壬”字本(书号:善史地675),光绪二十三年新化三味书室据长沙王氏本重刊,十六册。该本多册封面有墨书“会贞”及“壬”字样,还有“文叔校《郡国志》”、“《郡国志》文叔复校”等批语。书中有杨、熊大量朱墨批校文字,朱批多为杨氏手迹,墨批则多为熊氏手笔。杨、熊批语许多都署有年月,时间多集中在“甲辰”(公元1904年)和“乙巳”(公元1905年)两年。
  按此本应属杨、熊共用批注本,而且从批语的时间多集中在“甲辰”和“乙巳”这两年看,它还是《水经注疏》初稿本誊录前很重要的一个批注本,因为按照《年谱》记载:这两年正是杨守敬宣布“《水经注疏》稿成”和“刻《水经注疏要删》成”的时候。[14]还有,此本中出现的“文叔”其人也值得注意,因为在以往探讨《水经注疏》撰著经过的论著中还从来没有提到过此人,他的生平及所起的作用,尚待查证。
  此外,湖北省图书馆还藏有两种杨守敬批校过的非合校本的《水经注》。
  《水经注》(书号:善史地673),乾隆二十八年天都黄晟刊本,十六册。该本封面有杨守敬墨书“黄晟刊本,以黄省曾本校”字样。书中有颇多校勘眉批,但少见带有研究性质的批注,字迹大多也非杨氏手笔。据杨守敬《〈水经注〉跋》记载:他是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僦居上海期间,在老友沈曾植家见到黄省曾本,遂“欣然见假,携归读之,则夺误满纸”,于是让孙子杨先橘以朱本对勘,“无论是非,皆为录出”。[15]可见,此校勘本最早形成于1913年,校勘文字主要是杨先橘所批。
  《水经注释》(书号:善史地608),光绪六年蛟川花雨楼张氏重校本,十四册。该本每册封面上均有杨守敬手写该书名、册数及各册包含的水名,第一册首页钤有“宜都杨氏藏书记”、“杨印守敬”、“飞青阁藏书印”三枚方章,第十册封面钤有“固之”圆章。书中眉批,有些从笔迹上看显为杨守敬所批,但数量不多,更多的署“詠霓按”字样。据卷二首页“黄岩王詠霓紫裳校”眉批,知此人姓王,字紫裳,黄岩人,陈桥驿《历代郦学家治郦传略》[16]载录,但言“其书今不见”。或杨氏此批本即王詠霓原校本。
  通观上列各本,除各自独有的特点外,还能反映出杨、熊撰著《水经注疏》中一些共性的东西。
  首先,批注本封面上墨书“甲”、“乙”、“丁”“戊”、“壬”等字样,说明杨、熊是用十天干来标明主要工作用本的先后顺序的。依此原则,杨、熊手中至少还应有“丙”、“己”、“庚”、“辛”四种批注本,其中“丙”字本之一已羼入“乙”字本,足可证明它的存在。更值得注意的是,“甲”、“乙”、“丁”、“戊”、“壬”五字只标于五部合校本《水经注》上,而其他两种非合校本的《水经注》上未见此种标注,这一方面说明“丙”、“己”、“庚”、“辛”四种批注本仍应是王先谦合校本,仅见一册的“丙”字本可作佐证;另一方面也说明合校本是杨、熊批注的主要工作用本。
  其次,杨守敬、熊会贞撰著《水经注疏》所采取的基本工作方法就是将校勘文字及研究心得批在各种《水经注》刊本上,最后再圈录誊清成稿。尤其是从光绪二十年后,他们主要利用王先谦合校本开展工作,为《水经注疏》的最后成稿奠定了基础。此种作法杨守敬本人也说得很明白,《邻苏老人年谱》甲辰(公元1904年)六十六岁条就记载:“凡郦氏所引之典,皆标所出,批于书眉行间,凡八部皆满。”1909年杨守敬在《水经注疏要删补遗·序》中又写到“稿录于书眉,凡十余部”[17]。
  第三,以往在谈到熊会贞的贡献时,总是强调他在杨守敬殁后,如何继承遗志,鞠躬尽瘁地完成《水经注疏》的最后撰著工作。其实从上列各本的批语数量看,熊批甚至多于杨批,可见熊会贞在协助杨守敬完成《水经注疏》初稿过程中,已经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当年杨守敬对陈衍所说:“吾书幸以成,多弟子熊生助属稿”[18],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而熊会贞在《〈水经注疏〉修改意见》中所说的“文,先生三分之二,会贞三分之一”[19],则反映出熊氏高尚的品行。
  上列各批注本虽不能算《水经注疏》成稿本,但由于杨守敬著述方式的独特性,使得这些批注本实际上具有了与初稿本相似的功能,只不过没有誊清成稿而已。对此,杨守敬自己也早有类似的表述,1904年杨守敬宣布“《水经注疏》稿成”,但同时他又说:“凡郦氏所引之典,皆标所出,批于书眉行间,凡八部皆满。”[20]这说明他本人也是认为八部批注本的形成标志着《水经注疏》稿初成。因此,应该说1894年以后形成的《水经注》批注本是《水经注疏》版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在《水经注疏》版本形成过程中所起到的承前启后的作用是不应被忽视的。

  3、1905—1909年刊成《水经注疏》简本——《水经注疏要删》和《补遗及续补》

  1904年,当杨守敬宣布“《水经注疏》稿成”时,已是一位六十六岁的老人,他深感“《水经注疏》卷帙浩博,整写不易”[21],尤恐自己逝世之后,书稿为他人所得,又增一“赵戴之争”。于是“即《疏》中之最有关系者刺出”,1905年由杨氏观海堂先刊成《水经注疏要删》四十卷,八册。其节录的内容“大凡考古者为多,以实证无可假借也;其脉水者为略,以文繁非全书不明也。”[22]
  1909年,杨氏观海堂又刊成《水经注疏要删补遗及续补》四十卷,六册。原因是“《要删》所录间有谬误者”,而疏文又“续有所得”[23]。
  《水经注疏要删》和《补遗及续补》是《水经注疏》的简本,从其内容看,正象熊会贞当年所说:“《要删》各种皆是作《疏》之材料,……不惟校对未精,中有错字,即文亦多纰谬。如(《水经注疏》)告竣,则《要删》等可废也”。[24]但从版本的角度来看,它们毕竟是《水经注疏》誊正并刊行问世的最早版本,其在《水经注疏》版本史上无疑具有重要的价值。同时,也正是由于《要删》和《补遗及续补》的出版,使学术界得窥《水经注疏》冰山一角,感其体大思精,而发出了清朝“三绝学”之一的赞誉。[25]

  4、1912年开始誊录的初稿本

  如上所述,1909年杨氏观海堂续刊成《水经注疏要删补遗及续补》。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序”中杨守敬坦言道:“《水经注疏要删》初成,长沙王祭酒(指王先谦——引者按)见之,致函愿出钱刻全书,而吾书实未编就。缘稿录于书眉,凡十余部,排纂为难”。可见,直到1909年,《水经注疏》尚未有一部誊清全稿本。
  1912年,杨守敬在给罗振玉的一封信中谈到此书,云:“《水经注疏》八十卷稿已成,惟皆录于书眉,凡十部,未尝合成一部。此书尚待整理,计必一、二年方可毕工。拟于今年同熊固之督同写生成净本,每成一卷,即刻一卷。然余财产尽失,何能完此宏工。”[26]
  1913年,在给罗振玉的另一封信中,杨守敬又谈到此书,云:“已写净十七册,余二十余册,合四十大册,定于今年蒇事。”[27]
  1914年春,杨守敬进京出任北洋政府参议院参政。到京后又给远在日本的罗振玉写了一封信,一方面向罗解释“守敬正以此《疏》力不能付刊,始有此行”,表明他进京是为了借助政府之力刊刻《水经注疏》。同时,他也坦言:“盖写成净本仅十七册,其余廿余册尚待固之校集也。”[28]可见,这时《水经注疏》初稿本尚未誊清完成。以往,研究者多根据陈衍《虞初近志》及叶德辉致缪荃孙信等资料[29],判定1914年,杨守敬已抄成一部《水经注疏》初稿本。现在看来,当时杨守敬手中只有十七册写净本,尚不及全稿的一半。陈衍所见“稿本”肯定不是全部,而叶德辉所言显为耳闻之语。
  这部《水经注疏》初稿本,实际上到1915年1月9日杨守敬在京逝世时也未誊清完成,正因为如此,熊会贞在续补《邻苏老人年谱》中曾满怀深情地表示:“今先生已弃我矣,仍当勉力竟功,率德承、蔚光、先懋等缮付梓人,以偿先生之夙愿。”[30],可见熊会贞当时很想抄成这部稿本,付梓刊行。至于这部初稿本是否最终誊清完成,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但从目前所见资料来看,有可能在杨守敬逝世后的一、二年内抄成。理由有三:
  首先,1914年春杨守敬进京时,手中虽只有十七册写净本,但他“仍留熊固之及小孩二人于上海,以守书、写书”。[31]从紧接着的下文“盖写成净本仅十七册,其余廿余册尚待固之校集”句看,“写书”显然是指誊录《水经注疏》初稿本。加之他进京的目的就是借助政府之力刊刻此书,故催促熊会贞等早蒇厥事是必然的。熊会贞于当年12月来到北京[32],随行肯定会带来新抄成的部分初稿本,具体卷数今虽已无法考证,但从下文将叙述到的初稿本现存残稿的卷三十三上出现杨守敬亲笔“要删”二字眉批分析,杨守敬逝世前,初稿本已抄成大半。
  其次,杨守敬临终前,为确保熊会贞完成他的未竟之业,曾遗命子孙“分年谷八十石佐熊氏膏火,仍嘱其子馆熊于家”[33]。这无疑一方面为熊会贞解决了基本的生计之需,另一方面也为他就近利用杨氏藏书,带领杨氏子孙完成初稿本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第三,从种种迹象表明,北京影印本和台湾影印本所据底本都是源于这部初稿本,此点将在下文中论及。
  目前,这部初稿本只发现卷三十一、卷三十二、卷三十三,分装三册,现藏重庆市图书馆。[34]初稿本版框高19.5厘米,宽14厘米,朱丝栏,四周单边,半叶十大行,每大行除顶头大格外,又被分成两小行,行二十格(包括顶头大格),无鱼尾,书口下方标有页码。这个版式是杨家专为誊录《水经注疏》而制作的,其中顶头的大格就是专门用来顶格抄写“经”文而设计的。
  三册残本的卷三十一和卷三十二首叶各钤有“李子奎珍藏”阳文方章。李子奎,原名李子魁,子奎是其别名,湖北枝江人,与熊会贞同乡。1932——1935年,李曾就读燕京大学研究院历史系,研究中国沿革地理。1937年夏秋之际,杨、熊后人曾请李子魁住在武昌青石桥四号宅中,“做校补《水经注疏》遗稿工作”[35],使他接触到杨、熊《水经注疏》稿本及参考书。据李子魁自己讲:一九四六年八月,他离开重庆,行前将“研究《水经注》参考书籍四大箱约千余册,送交重庆市图书馆保存。……每卷书上加盖了‘李子奎珍藏’”。[36]则这三册残本无疑就是当年李子魁存于重庆图书馆(当时称“罗斯福图书馆”)的参考书籍之一。另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史部》记载:重庆图书馆只藏有此本卷三十一至三十三,三册。[37]看来当年李子魁存于该馆的就只有这三卷。但是否当年李子魁手中就只有这三卷《水经注疏》初稿本?此点李子魁没有明确说法,只是提到他在重庆时,“仍搜集散稿”。[38]
  对于这个本子,汪辟疆在《明清两代整理〈水经注〉之总成绩——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39]中曾有较详细的记载,其文曰:“《水经注疏》一书,自杨氏创稿至今,已逾六十余年矣。稿凡数本:其一本为中央研究院所得;其誊清正本则仍在李子魁处。今余所及览者,则李君所藏之正本也。”另外在文末“附记”中又云:“宜都杨守敬、枝江熊会贞《水经注疏》四十卷稿,今由熊先生哲嗣小固及李子魁君运渝。而杨熊二氏生前所用参考书,凡百数十种,丹黄满帙,极可宝爱,近亦由武昌设法运至安全地带。”
  汪辟疆的这两段文字,现在看来至少有两处明显的问题,其一:李子魁手里的本子只是《水经注疏》的初稿本,而不是什么“誊清正本”或“正本”;其二:所谓“四十卷稿”的表述,给人以李子魁手里的本子是全稿本的假象。这两处问题的出现,其实并非当年汪辟疆疏忽失查所致,而应是他与李子魁商议后,煞费苦心有意为之。
  1948年6月26日,汪辟疆写成《〈水经注〉的版本和整理工作》,文中汪氏不但自己讲出了答案,而且还说明了当年写《明清两代整理〈水经注〉之总成绩——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一文的原因和目的。原来在抗战初期,汪辟疆避乱到重庆乡间居住,曾计划对《水经注》做一次校勘工作,但因“行箧所携,只有赵一清乾隆五十一年重刊本和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不全稿本,……这工作只好搁下。”后来他听说胡适搜求了不少《水经注》版本,遂将自己有关郦《注》的论文托人带给胡适,其中就包括《明清两代整理〈水经注〉之总成绩——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一文。胡适回信,于他文章中对杨、熊过于回护表示遗憾。汪辟疆解释道:“其实杨、熊的武断和错误的地方,我又何尝不感觉到,但因为那时候只希望中央研究院赶快将其原稿付印,与天下人以共见,使世人对于这最后一部整理《水经注》的著作,加以批评和估价,或因此一书出版后而更产生了比较更精审更完备的新疏,这也是学术界无上荣誉。在目前只有表彰它以唤醒世人的注意罢了。”[40]
  综上所述,应当可以得出这样两点结论:一、汪辟疆的所谓“誊清正本”或“正本”的表述,只是为了促成中央研究院赶快将“原稿付印”,并没有表示“誊清正本”即“最后定稿”。这说明他对李子魁带到重庆的稿本与中央研究院所得“原稿”本之间的渊源关系及质量上的优劣,当时就有比较清晰的了解,这从另一侧面也反映出李子魁带到重庆的稿本只不过是初稿本而已。二、汪辟疆手中的“不全稿本”应来源于李子魁。李之所以将初稿本的一部分交给汪,显然是为了求他写文章“表彰”《水经注疏》,以唤醒世人的注意。而且从文章发表后,这部分“不全稿本”仍一直存于汪氏行箧中的情况看,极有可能当时写文章是带有某种条件的。汪氏“不全稿本”的表述虽与上述李子魁“散稿”之说含义不尽相同,但也应该看到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即如果李子魁带到重庆的初稿本不是“散稿”的话,那么汪辟疆行箧中也将很难出现几册“不全稿本”。由此看来,李子魁手中的初稿本必非全稿。
  李子魁带到重庆的这个初稿本到底有多少卷,现已不得而知。目前知道的除已发现的卷三十一至三十三外,尚能寻得一些痕迹的还有卷三十四和卷三十五。汪辟疆在《明清两代整理〈水经注〉之总成绩——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文中曾论及《水经注疏》“突过前人”的四方面成就,其中共摘录十七段杨、熊疏文。经核对,这十七段疏文集中在《水经注疏》的卷三十四和卷三十五,其中十三段在卷三十四《江水二》,四段在卷三十五《江水三》。当时,《水经注疏》“原稿”已交中央研究院,汪辟疆根本无法看到。为排除他引用《水经注疏要删》、《水经注疏要删补遗及续补》中杨、熊的疏文,我又将此十七段疏文与之相校,仅有一段出处位置相同,但文字已经熊会贞全面改写的疏文在此二书中出现。[41]这一情况无疑说明汪辟疆当年确实见到过初稿本的卷三十四和卷三十五,而且从他只单单引用这两卷中的杨、熊疏文来说明《水经注疏》的成就看,极有可能是李子魁只留下这两卷初稿本——即“不全稿本”供他写文章鼓吹之用的。这两卷初稿本除汪氏文中记载外,未见他书著录。其今下落何处,尚待新资料的发现及佐证。
  将发现的初稿本三册的内容与北京影印本和台湾影印本对校,种种迹象表明初稿本是此二本影印所据底本的共同祖本。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初稿本中所有杨、熊疏文前另加的“守敬按”或“会贞按”,在北京本和台湾本上都已抄入正文。
  第二,熊会贞批在初稿本天头地脚处的疏文(有些冠以“守敬按”,但从字迹上看确系熊会贞所写),北京本、台湾本也全部抄进正文。
  第三,初稿本上熊会贞对原疏文的删改之处,在北京本和台湾本上都得到了更正。
  第四,初稿本上熊会贞的诸如“脱‘东’字”、“‘侨’误‘桥’”、“‘县’字重”等眉批,在北京本和台湾本上都得到改正。
  这部初稿本在据此抄成北京本和台湾本之后,估计就被熊会贞废弃了,因为在能见到的此本卷三十一至三十三上,所有熊会贞增订的疏文及改正错字等眉批都在北京本和台湾本上得到增改,可见北京本、台湾本抄成后,熊会贞就依托台湾本继续开展工作而放弃了此本。正因为是弃稿,杨氏后代也就不予过多注意,使得一部分“散稿”由李子魁带到重庆。余下的部分当时应该在杨家人手中,今已不详下落。



 5、1914年在京期间写定的部分“宋体净本”

  1914年春,杨守敬进京,见到老友陈衍,急忙拿出《水经注疏》部分初稿本请他过目,并说:“山东刻工廉,已半付写之矣。”[42]与此同时,杨守敬又分别给王先谦、刘心源等人写信,表示愿意用湖南永州刻工,原因是“京师刻工奇贵”,而“湖南刻字以永州为尤廉”。[43]但从目前所见资料分析,由于资金短缺严重[44],加之杨守敬于来年的1月9日即去世,《水经注疏》的刊刻并未真正实施,只是在京请人写定了部分用于雕板的“宋体净本”[45]。
  这部分“宋体净本”到底有多少卷,现在已不得而知。仅见的卷八《济水注二》,一册,现藏中国科学院图书馆。1957年,科学出版社影印《水经注疏》全稿本时,将此册作为附册出版。原本版式为“朱栏粗格”,半页十行,行二十格,小字双行同,上鱼尾,鱼尾下依次为卷数、水道名、页码。值得提到的是,该册第二页天头有杨守敬亲笔“当叠‘棘’字”四字眉批,可见抄成净本后杨氏仍在修改。1915年杨守敬逝世后,由于经济方面的问题,雕版之事即被搁置,这部“宋体净本”的写定工作自然也就停止了。[46]

6、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期誊录完成的全稿本及全稿钞本

  “宋体净本”虽未写成,但在熊会贞的主持下,《水经注疏》初稿本应该是最终誊录完成。但这个本子由于是雇抄手从多种眉批本上誊录下来的,加上急于成稿,其中不惟错讹脱衍之处颇多,既如杨、熊“疏”文有些也待进一步增订。这一点杨守敬本人十分清楚,为此他生前抓紧一切时间对已抄成的部分进行校勘增补,甚至“当夜静,置灯榻畔,在床执卷,再三审订,或通宵不寐”。[47]作为该书主要撰著者之一的熊会贞对此也是非常清楚的,而杨守敬临终前的遗命,实际上是交给他一个任务,就是抄成、增订初稿本,完成定稿本。为此熊会贞贡献出自己人生的最后二十多年,确实象他承诺的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48]。
  熊会贞增订初稿本,除了在此本上加注眉批外,更主要的方法仍然是利用王先谦合校本开展工作,其中有的是杨守敬逝世前使用过的,如上述“丁”字本;有的是熊会贞新使用的,如上述“戊”字本。到三十年代初,熊会贞考虑到自己年事日高,《水经注疏》批注文字不断增多,加之国内局势日渐不稳,杨、熊两家之间又有矛盾[49],他惟恐一旦遭遇不测,初稿本和批注本受损则难于弥补,遂在继续增订过程中,请抄手誊录一部供自己今后校勘的稿本——即台湾影印本之底本(以下简称“台湾本”),同时允许好友武昌藏书家徐恕(字行可)“另录副本”——即北京影印本之底本(以下简称“北京本”)。[50]时间应当就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期,至迟到1935年秋,两个本子都已誊录完成。
  确定这个时间段,主要有四点理由:
  (1)1933年6月——1935年初,熊会贞曾给郦学家郑德坤写过三封回信,后被郑氏发表在《禹贡半月刊》上。[51]三信中均提到《水经注疏》稿本,依次表述为:“大致就绪,尚须修改”、“初稿将成”、“今草创已就,惟尚须修改方敢问世”。可见,这期间稿本誊录工作已处在后期即将结束阶段。
  (2)查台湾本卷二十二首页有“廿三年夏,张对”、末页有“西月和亭对”眉批各一条。眉批中的“对”显系核对之意,“张”及“和亭”当为姓名,“西月”之意不详,待考。又卷三十一末页有“张和廷书”四字题署。犹记1984年2月13日,我跟随谢承仁师访问徐恕哲嗣徐孝宓先生,徐先生谈到他家另录副本的情况时,曾说:“当时请了两个人抄,一个叫张和廷,‘张’是弓长‘张’,‘和廷’不知是哪两个字;一个叫傅朗西。”[52]正可印证,“和亭”、“和廷”当系一人,是台湾本和北京本的抄手之一。而且,从他既“书”又“对”的工作情况看,说明当时是抄完一卷核对一卷的(按照惯例应该是抄手之间互校),核对的时间与抄录的时间大致衔接。因此,核对是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抄录也应该就在这一年或稍后。
  (3)徐孝宓先生在谈话中也提到北京本抄成的时间,他说:“抄书时间大约是民国十几年至二十几年,反正抗日战争以前是抄完了”。[53]这个时间段也正好大致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期的范围。
  (4)1936年5月25日,熊会贞在武昌逝世。7月,其子熊小固在《禹贡半月刊》登出“启示”,云:“自杨公作古,先父独力担任《水经注疏》,二十余年来无间寒暑昼夜;去年秋已写成稿本四十卷,计八十余万言。……又先父在日,深虑兵燹水火,书稿恐遭散失,已由徐君行可另录副本。”[54]则台湾本、北京本誊录完成的时间是非常明确的。  全稿本即台湾本,现藏台北图书馆。“原稿为红格二十四开手写本,共线装四十一册”[55],版式同上初稿本。
  这部全稿本的来龙去脉比较清楚,1935年秋誊录完成后,熊会贞因先前得过两次大病,“继续修订已力不从心”[56],又恐稿本毁于战火或流失,遂决定转交“杨府收存”[57],并召集杨氏子孙及旧友举行了一个正式交接仪式,督促杨家后人尽快付梓。[58]1938年7月,杨守敬的孙子杨勉之通过傅斯年将此稿本转给国民党中央研究院,杨家得“奖金”三千元[59],双方达成协议,书稿“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印数三分之一交杨家”[60]。后因抗战形势紧迫,书稿先转运香港,后运抵重庆,解放前又运到台湾,藏于台北图书馆。1971年由台北中华书局影印出版,题名《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平装成十八巨册。
  从目前所见资料看,这部全稿本应该就是《水经注疏》的最后稿本。[61]所谓“誊清正本”或“正本”,如上文所论,只是汪辟疆、李子魁对初稿本的一种夸张说法,并非真有其本。不过由于汪、李与《水经注疏》的特殊关联,这一说法颇具影响,困惑了郦学界多年,直到近几年才逐渐得到了澄清。顺便还应提到的是,有文章称这部全稿本“即杨、熊《水经注疏》的最后定稿”[62]。其实种种材料表明,熊会贞对此稿还很不满意,否则他也就不会亲笔写出十三页的《<水经注疏>修改意见》给杨氏后人,希望他们继续修订;而杨勉之等也就不会请李子魁住在家里做校补遗稿工作。因此,所谓“最后定稿”的说法是不够准确的。
  全稿钞本即北京本,现藏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全稿原装一卷一册,计四十卷,共四十册”。[63]版框为蓝色单栏,半叶八行,每行分为二十五格,上白鱼尾,鱼尾下注明卷数及水名,如“水一·河水一”,书口下方标有页码,每叶耳子处注明该叶单行大字数和双行小字数。这个版式是当时徐恕专为抄录《水经注疏》而设计的。徐孝宓先生谈话中曾提到:“我家专有一块印《水经注疏》格纸的版子,一般就叫‘水经注的格子’。格纸是兰色的,现在科学院影印的本子就是这种蓝色的格纸。”[64]
  如上所述,该本是当年熊会贞应徐恕之请,让他另录的副本。1954年,徐氏将此本以一万六千元的价格卖给中国科学院图书馆。[65]1957年,北京科学出版社将全稿影印出版,线装成二十册,另附“宋体净本”影印本一册。这是《水经注疏》全书第一次公开面世。
  据贺昌群《影印〈水经注疏〉的说明》(以下简称《说明》)记载:“这部稿本是熊会贞生前写订的,同一书手,同一时期抄录两部,一部为前中央研究院所得,曾拟交商务印书馆校印,因抗战停顿,书稿今被国民党反动派劫运台湾,另一部即此稿。”[66]贺氏此语当源于卖稿人徐恕之口,应该说主要内容是真实可信的,但“同一书手,用一时期抄录两部”一句,由于其中的原因没有交代清楚,很容易使人误解为两个本子是完全一样的。其实,随着1957年北京科学出版社影印本、1971年台湾中华书局影印本《水经注疏》的相继出版,《说明》中提及的全稿钞本及全稿本都已公开面世。若将这两个本子做一对校,就会发现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
  首先,台湾本和北京本在用纸格式、颜色上完全不同。已见上述,不赘。
  其次,从两个本子字迹上看,北京本是一个书手所抄,但台湾本正文至少有六种明显不同的笔迹,说明最少是由六个书手分别抄成。而且台湾本正文中(不包括眉批)甚至还有熊会贞的笔迹,如拿卷一首页与台湾本前附熊会贞《水经注疏修改意见》的笔迹相比较,很显然是出于熊氏之手。
  尽管有如上的两点不同,但这两个本子应该说还是形成于“同一时期”。我曾经将两本的第十二卷《圣水巨马河》篇做过对校,其中杨、熊疏文共有183条,若排除掉台湾本上后来熊会贞等人对正文的增改删加文字以及手民誊录时脱讹的因素,两本几乎完全一样的疏文就有181条之多,占总数的98.9%。余下的2条,一条是台湾本有而北京本无,另一条则是北京本有而台湾本无[67],这种情况的出现同样可能是由于抄手脱漏所致。
  两本疏文的高度一致性,说明它们应该都是来源于同一个祖本,这个祖本就是上文论及的“初稿本”。当时熊会贞、徐恕之所以要抄录两部,其实原因从两本的用纸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出答案,台湾本用杨家专用稿纸,目的就是要再誊录一部《水经注疏》稿本,以便熊会贞等人继续开展补订工作,台湾本上随处可见的多种笔迹的眉批、夹批就是最好证明;北京本用徐家的专用稿纸,则是徐恕誊录一部作为收藏的。从对比的情况看,两本之中台湾本应誊录在先,北京本誊录在后。



 7、熊会贞生前完成的《水经注疏要删再续补》稿本

  熊会贞生前不但完成了《水经注疏》全稿本的誊正工作,而且独立编成《水经注疏要删再续补》四十卷,稿本,册数不详。
  这部稿本在熊会贞的相关著述中未见记载,首先记载此书的是胡适先生。1948年9月,胡适在南京曾借国立编译馆收买的《水经注疏要删再续补》稿本与《水经注疏》四十卷稿本“对勘”,他不但发现《再续补》有十二卷系熊会贞“亲笔钞写”,而且从稿中屡引残宋本文字判断,此稿是熊会贞晚年之作。[68]胡适见到的这部“稿本”,据李子魁回忆是熊会贞的儿子熊小固于1938年卖给国立编译馆的,当时“得价一千元”[69]。南京国立编译馆的图书,解放初期由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办公厅接收,具体由金灿然负责运回北京。[70]贺昌群在《说明》中曾提及此稿,并说:“这部稿本现藏文化部出版事业管理局图书馆”。经了解,文化部出版事业管理局图书馆即今“中国版本图书馆”之前身,我曾前往查找,承蒙该馆王玉良先生多方帮助查寻,但终未找到,不知今藏何处。
  目前,《水经注疏要删再续补》只见到两种钞本,一种是湖北省图书馆藏近人枝江张继煦(号春霆)的钞本,十五册。书前有张氏一段跋文,云:“(民国)二十六年,余向熊小固假是书移录一通,存之箧行。”此时熊会贞逝世刚仅仅一年,熊小固手中的这部稿子就是该书之稿本,当不会有问题。由此可见,1938年熊小固卖给国立编译馆的稿子也必是该书的稿本。
  另一种是李子魁的钞本,五册,卷一有缺页,此本从字迹上看是李子魁亲手抄写。据李子魁自己讲,他是从1937年夏秋之际开始“做校补《水经注疏》遗稿工作”的,1938年6月24日离开武汉,9月辗转来到重庆[71],而此时熊小固已将手中该书稿本卖给国立编译馆,故李子魁抄写的时间应是在1937年至1938年他离开武汉之前。此本一直存于李子魁手边,1982年7月李去世后,遂为李的侄子李道达所藏,1983年湖北人民出版社《杨守敬集》责编王永瑞先生在寻访李子魁知其已病逝后,从李道达手里将此本买下,与此同时买下的还有李子魁遗留的十几种文字资料。[72]

    8、1943——1944年间抄成的北京本再录本

  此本现藏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四十卷。阙卷第二十七、第二十八”。[73]
  此再录本的来源颇有些扑朔迷离,国内郦学界首先谈到此本的是陈桥驿先生。1983年陈桥驿教授在日本讲学期间,得知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有一部《水经注疏》钞本,该钞本是由日本已故郦学家森鹿三教授捐赠的。此本由来,据森鹿三的学生船越昭生讲:“森鹿三教授曾于三十年代派他的助手去武昌与当时尚健在的熊会贞协商,获得《水经注疏》钞本一部。但彼此之间有一项口头协议,即在中国未出版此书前,日本绝不出版此书。”[74]
  按照此说法,钞本抄于三十年代,且是经熊会贞同意的,言下之意钞本所据底本源于熊会贞处。但是其他来自国内和日本方面的相关资料却与此说法大相径庭。
  早在1944年,汪辟疆在《杨守敬熊会贞传》中就谈到:“日人森鹿三极服熊氏以一生精力成此绝业,民国十九年四月,遣松浦嘉三郎走武昌,求其稿,不获。又两谒,许以重金,乞写副,会贞以大夫无域外之交,固拒之,卒不为夺。”[75]这之后,向宜甫、刘禺生等在不同的书中都转述了汪氏的说法。[76]
  1990年,日本学者日比野丈夫发表《有关〈水经注疏〉稿本的二、三问题》一文。[77]日比野先生生于1914年,与森鹿三年龄相仿,同为著名的中国历史地理学家,他曾与森鹿三共同主译日文版《水经注(抄)》,对郦学造诣颇深。他在文章中就此钞本的来源提出了与船越昭生完全不一样的说法,据他根据森鹿三的回忆讲:

  记得是在1943年(昭和十八年)的夏秋之际,武汉某氏告之,他知道《水经注疏》原稿的下落,如果希望得到一部钞本的话,他可以从中斡旋联络。森先生表示同意,并筹集重金来办这件事。第二年,钞本陆续邮寄过来,但其中缺少了第二十七、第二十八两卷,从当时的邮政状况考虑,是在邮寄途中散失了。

按照日比野丈夫的说法,森鹿三得到的钞本是1943—1944年间委托武汉某人转抄的。但究竟这位受托者姓氏名谁,文章中却没有说明,不知是森鹿三当时没讲,还是日比野丈夫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隐瞒。
  我手边有几张这部钞本的照片和复印件。[78]从照片和复印件上看,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这部钞本的版式除颜色是墨格外,其他与上述北京本完全相同;内容上除手民之误外,其它与北京本也是完全一样。可见,这部钞本与北京本同源,应该是北京本的再录本。贺昌群《说明》曾记载:“抗战期中武汉沦陷时,日人多方搜求此稿,向徐氏(指徐恕——引者按)加以压力,他百计回避,保全了此稿未落于日人之手,言下感慨系之,不禁泫然。”[79]看来当时徐恕确实是承受了来自日方及中方“某氏”的极大压力,或许他为保全北京本而答应提供再录本,也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

9、1947—1949年铅印出版的《水经注疏要删》综编本

  1947年,李子魁在湖北师范学院史地系任教期间,曾将他整理的《水经注疏》第一、二卷发表在该院学报《史地丛刊》上。[80]1949年12月,他又补上第三卷,交给武昌亚新地学社铅印出版,合订为一册。原书虽题名《水经注疏》,但仅有《河水注》三卷。而且,就其内容来看,只是“以长沙王先谦合校本为底,把杨守敬的《水经注疏要删》和《补遗》、《续补》、《再续补》……综合起来,加以编纂付印”的。[81]李子魁自己称之为“《水经注疏要删》综编”[82]。尽管这个铅印本只是将四种《要删》内容合为一编,而且在排印上也没有完全遵循杨、熊原订的“经”、“注”、“疏”文的排列格式,但毕竟其主要内容源于杨、熊原疏本,编撰者署名中也仍保留了杨、熊的名字,故仍应列入《水经注疏》版本中。

10、结语

  自1877——1936年,杨、熊师生历经六十载,殚精竭虑完成《水经注疏》的撰著,但遗憾的是全稿历经磨难,却始终未能付梓刊刻。直到解放后,1957年、1971年北京本、台湾本相继影印问世,杨、熊之夙愿才得以实现。1989年、1997年更有两种整理排印本先后出版。[83]这两种排印本都以北京本为底本,参校台湾本,对原书加以标点注释,为今后研究《水经注疏》提供了更加便于利用的版本。杨、熊二氏地下有知,当可含笑了。



[1]汪辟疆认为“书凡六、七校,稿经六次写定”,参见《杨守敬、熊会贞传》,载《汪辟疆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陈桥驿认为除现存的五种版本外,尚有不知下落的“誊清正本”和熊会贞晚年最后写定的“稿本”,参见《关于〈水经注疏〉不同版本和来历的探讨》,载《水经注研究二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近年,陈桥驿先生对自己的观点有所修正,见《汪辟疆与〈水经注〉》,载《史念海先生八十寿辰学术文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刘孔伏、潘良炽认为现藏台北图书馆的稿本“即杨、熊《水经注疏》的最后定稿”。参见《〈水经注疏〉定稿本的下落》,载香港《明报月刊》1986年11月号。
[2]参见王永瑞《校正〈水经注·江水篇〉前言》,《杨守敬集》第4册,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3]《邻苏老人年谱》三十九岁条,《杨守敬集》第1册。
[4]《荆州府志》,收入《杨守敬集》第5册。
[5]杨守敬:《水经注疏要删自序》,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杨氏观海堂刊本。
[6]《邻苏老人年谱》六十六岁条。
[7]杨守敬:《水经注疏要删自序》。
[8]见《熊会贞亲笔<水经注疏>修改意见》,载台湾影印本《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卷首。又载段熙仲、陈桥驿整理《水经注疏》卷首,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9]《疏》文仅转引“殿本”戴震校语条不计算在内。
[10]参见拙文《关于〈水经注疏〉始撰原因及时间的探讨》,《文献》1995年第3期。
[11]郑德坤:《水经注板本考》,载《中国历史地理论文集》,香港中文大学文化研究所1980年版。
[12]参见杨守敬致梁鼎芬两封信札,载《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2辑。这两封信是1947年胡适从陈垣处抄录的。信未署年代,只署有“四月十三日”一个日期。胡适考证此二信杨守敬写于光绪十九年或再后一年。陈垣则认定信写于光绪二十三年。吴天任《杨惺吾先生年谱》根据梁鼎芬《节庵先生遗诗》卷五“黄州诗”的记载,认为信写于光绪二十年,较为可信。
[13]参见王永瑞《集末附记》,《杨守敬集》第十三册。又《李子魁自述》记载:1938年7月杨勉之将《水经注疏》稿本卖给中央研究院时,“参考书八千余册,当时由湖北省教育厅派督学韩薰以六千五百元购买。韩去搬书的时间是一九三八年七月二十八日。”《李子魁自述》说明见下注。
[14]《邻苏老人年谱》六十六岁、六十七岁条。
[15]杨守敬:《邻苏老人题跋》,《杨守敬集》第八册。
[16]见陈桥驿《郦学新论》,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17] 1909年杨氏观海堂刊本,六册。
[18]陈衍:《虞初近志·杨守敬》,上海广益书局1932年版。
[19]见台湾影印本《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卷首,或段熙仲、陈桥驿整理《水经注疏》卷首。
[20]《邻苏老人年谱》六十六岁条。
[21]《邻苏老人年谱》六十六岁条。
[22]《水经注疏要删序》。
[23]《邻苏老人年谱》七十一岁条。
[24]《关于〈水经注〉之通信》,载《禹贡半月刊》第三卷第六期,1935年。
[25]1909年10月,罗振玉在给杨守敬的一封信中,称赞其“舆地之学”与王念孙、段玉裁之“小学”、李善兰之“算学”为清朝“三绝学”。参见杨守敬《殷商贞卜文字考跋》,载《邻苏老人题跋》,《杨守敬集》第8册。《邻苏老人年谱》将此事记于六十七岁(公元1905年),不确。
[26]《寄罗振玉之一》,载杨先梅辑、刘信芳校注《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巴蜀书社1996年版。
[27]《寄罗振玉之二》,载《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
[28]《寄罗振玉之三》,载《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
[29]《虞初近志·杨守敬传》记载:“后十余年,与衍相见京师,则亟出《水经注疏》稿本相质,曰:‘吾书幸以成,多弟子熊生助属稿。’”又:1914年3月16日叶德辉致缪荃孙信有“闻以《水经注疏》进呈”一语。见缪荃孙《艺风堂友朋书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30]《邻苏老人年谱》民国四年条。其中“德承”(名必承)、“蔚光”(名必昌)是杨守敬的第二、三子,“先楙”是杨守敬的孙子。
[31]《寄罗振玉之二》,载《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
[32]《邻苏老人年谱》民国三年记载:“先生常以名山之业为念,因将沪上图书次第运京,会贞亦于十二月来京相依。”此处所记“十二月”显为公历,因为杨守敬在该年旧历十一月二十四日即逝世。
[33]汪辟疆:《方湖日记幸存录·熊会贞遗事》,见《汪辟疆文集》。
[34]这三册残本是1984年9月,我同湖北人民出版社王永瑞先生在调查杨守敬著作情况过程中访求到的。与之同时找到的尚有杨氏其他著作手稿多种。
[35]《李子魁自述》,原稿复印件,一册。原稿无题名,用毛笔写在八本小学生作文格纸本上,约有两万余字。原稿最后署“一九七六年六月七日”日期,知是写于“文革”期间,从内容上看应该是一份本人的生平自述材料,尚达不到“自传”的程度,故以“自述”称之。据原稿发现者王永瑞先生告知,原件已交还李子魁之侄李道达。另据1938年9月20日,熊会贞之子熊小固致信李子魁信中讲:“廿六年秋,由杨君勉之及弟商得兄同意,就杨府藏书处开始校雠工作。”转引自陈桥驿《关于〈水经注疏〉不同版本和来历的探讨》。
[36]见《李子魁自述》。
[37]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
[38]见《李子魁自述》。
[39]原载渝版《时事新报·学灯》第六十九至七十期,1940年。台湾本《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卷首转载。
[40]《汪辟疆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41]参见《水经注疏要删》卷三十五“又有澋口,水出豫章艾县,东入蒲圻县,至沙阳西北鱼岳山入江”句下。
[42]陈衍:《虞初近志·杨守敬传》。
[43]《寄王先谦之二》,载《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
[44]杨守敬进京任参政院参政,其本意是为了借助政府之力刊刻《水经注疏》,袁世凯亦答应为其刻书,黎元洪还曾以个人名义捐“刻资二百元”。但由于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日本对德宣战,出兵占领青岛等地,北洋政府穷于应付,刻书之事遂告无望。参见《寄刘心源之二》、《寄黎元洪之二》,载《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
[45]《寄王先谦之二》,载《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
[46]杨守敬生前其子孙之间已经出现不和,不愿意承担刊刻《水经注疏》的费用,德承、蔚光曾提出“分火”的要求,令杨守敬十分不满,写便条痛加斥责。杨守敬亲笔便条现存我处。
[47]《邻苏老人年谱》七十四岁条。
[48]汪辟疆:《明清两代整理<水经注>之总成绩》,分别收入台湾本《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卷首、段熙仲、陈桥驿整理本《水经注疏》卷末。
[49]据汪辟疆讲,熊会贞当年将《水经注疏》稿本交给杨家时,杨氏子孙就“颇有违言”。1938年7月,杨守敬的孙儿杨勉之通过傅斯年,将《水经注疏》稿本卖给中央研究院后,熊小固得知此事,于9月20日给傅斯年写信,质疑道:“遗稿果系谁家所有,杨姓是否有处理之权,杨姓私擅处理是否违法、是否有效。”并希望傅斯年毁约退书。可见,熊会贞生前及殁后,杨、熊两家一直有些矛盾。参见汪辟疆《方湖日记幸存录·熊会贞遗事》,载《汪辟疆文集》。王恢《杨、熊〈水经注疏〉之探讨》,载王氏《中国历史地理》,台北世界书局1975年版。
[50] 1936年7月1日出版的《禹贡半月刊》第五卷第八、九合期上登载熊小固有关熊会贞逝世的“启示”,其中有“先父在日,深虑兵燹水火,书稿恐遭散失,已由徐君行可另录副本”句。
[51]《关于〈水经注〉之通信》,载《禹贡半月刊》第三卷第六期,1935年。
[52]与徐孝宓先生谈话记录稿现在我处。又:“傅朗西”之名,徐先生当时未作进一步解释,此处依读音写出。
[53]据1984年2月13日,在徐孝宓先生家中谈话记录稿。
[54]《禹贡半月刊》第五卷第八、九合期,1936年7月。又陈桥驿《评台北中华书局影印本〈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引述李子魁寄文说:“九一八日寇猖狂侵略我东北领土。熊氏深虑稿本失传,允许汉口华实里书商徐行可抄录副本。”亦可作一佐证。参见《水经注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55]《杨熊合撰<水经注疏>稿本提要=,见台湾中华书局影印《杨熊合撰<水经注疏>=卷首。
[56]熊茂洽:《后记》,见《水经注疏·三峡注补》,湖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熊茂洽是熊会贞孙子,所记系转述其父熊小固(又作“筱崮”)之语。但《后记》中将《水经注疏》稿本转交杨家的时间定在1934年,较之熊小固“启示”所叙提前一年,当有误。
[57]《禹贡半月刊》第五卷第八、九合期,1936年7月。
[58]汪辟疆:《方湖日记幸存录·熊会贞遗事》记载:“会贞卒之前一年,召杨氏子孙及守敬旧交讌之。手奉郦《疏》全稿置案上,曰:‘某遵师命补疏,今略已就绪。惟镂板不容缓,师临终资某膏火,丝毫未敢领,今愿以此为刻书之资,区画悉听公等。’”见《汪辟疆文集》。另:日比野丈夫《有关〈水经注疏〉稿本的二、三问题》文中也谈到此事,当时还拍摄有照片。参见日本《东方学》第八十一期,1990年。
[59]参见王永瑞《集末附记》,《杨守敬集》第13册。
[60]熊茂洽:《后记》,见《水经注疏·三峡注补》。
[61]《李子魁自述》明确记载:杨勉之转卖给国民党中央研究院的稿本就是“《水经注疏》正本(即原稿)”。熊茂洽《后记》也记载:杨勉之的儿子杨世汉一再向他证实,“1938年秋交给傅斯年的《水经注疏》稿本就是先祖父熊会贞交给他们的原稿本”。
[62]刘孔伏、潘良炽:《〈水经注疏〉定稿本的下落》,载香港《明报月刊》1986年11月号。
[63]贺昌群:《影印<水经注疏>的说明=,见北京科学出版社影印《水经注疏》卷首。
[64]据1984年2月13日,在徐孝宓先生家中谈话记录稿。
[65]见《李子魁自述》。
[66]贺昌群:《影印<水经注疏>的说明=,见北京科学出版社影印《水经注疏》卷首。
[67]《巨马河篇》“南流注紫石水,又南注于涞水”注文下,台湾本有“守敬按:水在今涞水县西北。”北京本无。又“《地理风俗记》曰”注文下,北京本有“朱脱‘风俗’二字。赵据黄省曾本校增。全、戴增同。”台湾本无。
[68]《胡适手稿》第五集中册,台北胡适纪念馆1969年1月影印本。
[69]见《李子魁自述》。
[70]参见1950年1月7日《出版总署办公厅关于同意将南京伪编译馆存稿、图书、档案等运京事给金灿然的通知》,载《中华人民共和国出版史料》(1950),中国书籍出版社1995年版。又:日比野丈夫《有关〈水经注疏〉稿本的二、三问题》谓稿本藏“台北中央图书馆”,当有误。
[71]见《李子魁自述》。
[72]参见王永瑞《集末附记》。又:1999年北京大学百年校庆时,王永瑞先生作为校友将这批珍贵资料的大部分捐赠给北大图书馆。
[73]《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汉籍目录》,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1982年版。
[74]陈桥驿:《评台北中华书局影印本〈杨熊合撰水经注疏〉》“附记”,《水经注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75]《汪辟疆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76]参见向宜甫《水经注疏·序言》,1949年武昌亚新地学社排印本;刘禺生:《世载堂杂忆·记杨守敬先生》,中华书局1962年版。
[77]日本《东方学》第八十一期,1990年。又:1974年,日比野丈夫发表的《杨守敬〈水经注疏〉研究》问中也有相同叙述,见《译注邻苏老人书论集》上卷,日本省心书房刊本。
[78]照片及复印件系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辛德勇先生、杨氏族裔杨世灿先生提供,谨此致谢。
[79]见北京科学出版社影印《水经注疏》卷首。
[80]《史地丛刊》2、3期,1947年。
[81]见《李子魁自述》。
[82]见《李子魁自述》。
[83]一种是由段熙仲点校,陈桥驿复校,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6月出版的《水经注疏》四十卷本。另一种即收入谢承仁先生主编的《杨守敬集》中的《水经注疏》整理本,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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