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雷雨》序幕和尾声的悲剧审美意义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7-01-29

  摘要:话剧《雷雨》从一诞生,就被删掉了首尾,对此,曹禺先生曾深感惋惜。作为一种“欣赏的距离”,“序幕”和“尾声”的设置可以达到对观众心灵的安抚和灵魂的净化。删掉首尾,既违背了作者的创作意图,又破坏了剧作的戏剧结构,更不能表现它的悲剧审美意义,同时,观众对周朴园的认识也会缺乏客观的分析与冷静的思考。

  关键词:曹禺 《雷雨》 序幕 尾声 结构 悲剧审美

  《雷雨》作为曹禺先生的处女作,是曹禺的一个戏剧生命,它和一切经典作品一样,是说不尽道不完的。有人说它是一出“命运观念剧”[1],有人说它是一出“批判剧”[2],也有人说它是一出“社会问题剧”[3]。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开掘和阐释它所蕴涵的意义。然而,在《雷雨》中,最耐人寻味和疑惑的应该是“序幕”和“尾声”的设置。但是,在《雷雨》的第一次演出中,序幕和尾声被人为地删掉了。从那以后,它们就成了不准出生的婴儿,甚至在后来的出版的剧本中都不存在了,直到《曹禺文集》[4]出版才恢复了原貌。曹禺也对此感到极大的惋惜。

  《雷雨》的“序幕”和“尾声”的主要情节是这样的:十年后,周公馆变成了教会医院,楼上分别住着两位疯了的老妇――繁漪和侍萍;一位孤寂的老人来到医院看望她们,彼此却没有一句话;两个年幼的姐弟俩目击了一切,他们像是听“古老的故事”一般听别人谈起了十年前的往事。这就是“序幕”和“尾声”的整体框架。那么,“序幕”和“尾声”在全剧中的审美效果和结构意义怎样呢?

  一.“序幕”和“尾声”,作为“欣赏的距离”

  “同作为表导演艺术,戏剧不像电影,特别是悲剧,它更多地是在剧情冲突和宁静的演出气氛中带着观众‘回家’”[5]。曹禺在《雷雨》中有意设置了序幕和尾声,将复杂的人物关系、个人罪恶推到一定的距离,从而达到悲剧的审美效果。曹禺在《雷雨・序》写道:“我把《雷雨》做一篇诗看,一部故事读,用‘序幕’和‘尾声’把一件错综复杂的罪恶推到时间上非常辽远的处所。因为事理变动太吓人,里面那些隐秘不可知的东西对于现在一般聪明的观众情感上也仿佛不能明了,我乃蒙上一层纱。那‘序幕’和‘尾声’的纱幕便给了所谓的‘欣赏的距离’。”[6]

  可以看出,曹禺是多么深情地眷恋着他那流产的序幕和尾声啊!他强调序幕和尾声的净化功能,他更希望《雷雨》按原来的样子将其搬上舞台,让观众带着一种“哀静的心”回家。曹禺特意设置了序幕和尾声,使《雷雨》与一般的社会问题剧区分开来,而成为一出“思索人生”“思索未来”“思索人类”的富有哲理性的戏剧。

  《雷雨》本身就是一出悲剧。鲁迅说过,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么《雷雨》到底毁灭了什么呢?有论者说,“这个家庭悲剧(指《雷雨》――引者按)通过家庭关系和伦理道德观念的冲突,把八个的苦苦挣扎的人拷打了,摧残了,并毁灭了。”[7]生存的悲剧也随之上演。侍萍疯了,也正是她善良淳朴的人性之美的毁灭。当然,这一毁灭性结果的直接施动者或悲剧的制造者是周朴园,但这幕悲剧并非他的所愿,他也是身临其中的最大的悲剧承担者,《雷雨》是一部社会悲剧悲剧,但她更是人类命运的悲剧,诚如曹禺先生自己说的“一部《雷雨》全部是巧合”,“《雷雨》对我是个诱惑,与《雷雨》俱来的情绪蕴成我对宇宙许多神秘的事情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我不可能断定《雷雨》的推动是由于鬼神,起于命运或源于哪种明显的力量,情感上《雷雨》所象征的对我是一种神秘的吸引,一种抓空我心灵的魔。”[8]要想了解作者的表达的观念,莫过于作者自己的言语了,从曹禺先生的写作序言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想表达的一种观念,那就是人类与命运的抗争,而这种命运的观念是表现在人物之间和人物性格本身。如周朴园与侍萍的旧情,周萍与蘩漪的不正常的关系,周冲对四凤的爱慕等等。诸种关系都与他们自身的命运紧密相连,这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那么,序幕和尾声到底和悲剧有怎样的关系?在序幕和尾声的教堂附设医院里,到处都是萧条与衰败的景色,在这个充满宗教色彩的氛围中,蕴含着十年前的一个悲剧故事,在这个充满忏悔意味的情境中,将观众与读者带回十年前一个烦躁而又多事的夏日,又形成了“戏中戏”的结构。这样,故事的发展会在读者和观众的意料和掌握中,不至于到故事突然结束时产生一种更大的恐惧或伤感,让读者和观众能够接受原本突如其来的命运变故;在尾声中,远处教堂的弥撒同大风琴,呆望着周朴园的侍萍和蘩漪,在沙发上读《圣经》的修女,都使这悲剧有了余音袅袅的情境。在收尾中,唯有周朴园一人是清醒地活着的。它对应的剧情是不该死的都死了,不该疯的都疯了,该死的却没死,这似乎很不合中国人的审美胃口,因为它不再是简单的社会批判和道德审判。

  对周朴园的罪孽惩罚是:他活着,但要面对孤独、煎熬与折磨。只要活着就要面对人生最大的痛苦。这就突出了人物及其命运的悲剧色彩。但不是一种绝望与毁灭的大起大落,也不是大开大阖的生死存亡,而是一种宁静的回味与咀嚼,也是剧作家借用“欣赏距离”的设置对观众心灵的安抚和灵魂的净化。

  二.“序幕”和“尾声”,作为戏剧结构的美学效果

  可以说,如果买椟还珠地删去序幕和尾声后的《雷雨》完全是另外一部《雷雨》了。

  首先,删掉首尾后,戏剧的结构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原来的结构是回顾式、倒叙式、锁闭式或简单的说是天方夜谭式,四幕主戏放在首尾之间,故事的结局已定,也就是回顾十年前发生的一个古老的故事,就像《枕中记》里主人公在小客栈睡着又在小客栈醒来,虽然故事的主干是回顾他的荣华富贵的梦境,但戏剧的主题是超越这个结构。《雷雨》删去了序幕和尾声也就是删去了母结构,类似于叙事学上把第三人称变为第一人称。

  其次,《雷雨》将它的“现在时”置于四幕剧结束后的十年,说明是一个倒叙,也就是让人们站在十年后的今天来回头看这出戏,一方面让人们拉开时间的距离来观赏它,另一方面是在暗示人们,蘩漪和侍苹已经疯了十几年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用意,即这样一写,正好组成了一个“时间的井”,也就是作者在《雷雨》序里所说的“‘宇宙’这残酷的井。”[9] “在《雷雨》里,宇宙像一口残酷的井,一旦落在里面,无论怎样呼号,也难逃脱这黑暗的坑”。[10]很显然,曹禺的意思是:人在宇宙自然中的生存从根本上讲,是盲目的和渺小的,因为人永远无法战胜自然,包括社会人生中的位置,一旦这样,就不可避免地要犯下罪恶――有罪恶就有惩罚。剧本的故事是以时间为基本纬度的宇宙的一个组成部分,对于剧中八个人物来讲,就是处在宇宙的低处,他们在挣扎、呼号、都想得到解脱(或救赎),想从这宇宙的低处爬上来,可是怎么也爬不上来。爬了十年,疯的更疯了,呆的更呆了,忏悔的还在不断的忏悔。这是我们从序幕和尾声中得到的信息。   第三,删去首尾后,戏剧的美学效果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故事与观众的距离消失了。观众一开幕就置身于周公馆,四幕主戏直接呈现于观众面前,有点太突然。曹禺说:“四幕主戏来得太突然,以致于叫人无法接受”,曹禺希望用序幕和尾声造成美学效果上的“哀静”,不使观众单纯地去恨某一个人物,而是带着一种回顾式的平静心情去体会、去感受“完整《雷雨》”所带来的审美享受。

  由于结构和美学效果的变化,作者的原意就根本无法实现了。曹禺的原意是要给人们以辽远的幻想,让人们回味古老的故事,从而获得“哀静”的心情。所以说,删了首尾的《雷雨》就违背了作者的原意,而他所要表达的感情也会大打折扣。

  三.序幕和尾声,作为悯人的戏剧审美艺术

  在剧本《雷雨》中,作家有深意把他的故事放在一个忏悔的框架内,解构了人物特别是周朴园在利益社会造成的自私、冷酷、薄情等道德意义上的单一判断,最终将剧作上升为一种对现实中“人”的观照。

  在剧本《雷雨》中,周朴园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物,对他的评价与剧作的首尾的有无关系密切。以前,对他的理解过多的强调他冷酷、自私、伪善等阶级特征,而忽略了作家挖掘出来的人格深度。完整的《雷雨》剧本通过他和妻子的关系,写了他性格中的文明涂饰着的专制;通过他和情人的关系,写了真情难以超越俗世的可悲;通过他和弃儿的关系,写了血缘让位于利益的现实。这一切关系必须放在序幕和尾声的框架内予以审视,否则,周朴园只能是罪恶阶级的代言人和承受者。

  《雷雨》完整的剧本开头就是序幕,十年后,周公馆已经变成了教会医院。一天,周朴园满头白发、老态龙钟、手拄拐杖来到教堂医院看望两个疯女人――蘩漪和侍萍,彼此之间却没有话。是两个修女交代了发生在这里的十年前的故事。接下来,从第一幕开始到第四幕中重点写了周朴园和家人的各种关系。通过他和妻子的冲突,写了他的基本的性格――文明涂饰着专制。具体表现在周劝妻子吃药这件事。一般说来,丈夫劝妻子吃药,是无可厚非的,可是蘩漪为何激烈反对呢?这个问题并不难解答,如果丈夫劝药,那么妻子就必须是有病,但是蘩漪的确没病,这时,周朴园的劝药就有另外一种意味了,那就是他的家长专制与威严,他认为蘩漪有病就是有病,就必须得听从他的命令,家长的尊严是不可挑战的,说出来就是法律,但是蘩漪却违抗了,而且当着他大儿子的面,这立刻让他的威严扫地。这个细节所蕴涵的文化意义在于:当伦理与亲情发生冲突的时候,周朴园这个受封建文化影响太深的“文明”家长会将天秤倾向于自己的尊严与面子,而弃妻子的人格于不顾。

  在戏剧中,还有一个吸引观众眼球的情节,就是周朴园与前妻鲁侍萍的关系。作家围绕着周的感情生活,浓墨重彩地写了他对侍萍的怀念,他们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那就是三十年前的相爱。他深知他和侍萍的地位悬殊,这段感情是不会被社会所接纳的,尤其是不会被他所置身的上流社会所接纳。如果他下认侍萍,他将会失去很多的东西,例如荣誉、家庭、地位、名声等。于是,当侍萍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理智使他如同三十年前那样残忍地“结束了旧情”。这也就是他认出侍萍后的一句下意识的话“你来干什么?”的复杂潜台词:当情感和与礼教规范、个人利益形成冲突时,周朴园不愿失去现实利益,只能以付出情感作为代价。结果是,他所做的种种维护现实利益的选择,换来的只是妻疯子亡和老迈一生的凄凉悲惨结局。作为一现实个体,他根本没有得到解放,作为被命运掌控的“被奴役者”,他没有得到自由。相反,他陷入了灵魂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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