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素分析这种分析词义的方法在汉语研究中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在中国语义学的研究者中,主要有以下几位学者先后进行过探讨。王宁提出了类义素、表义素和核义素的概念。例如:澌:水离散。凘:流冰。廝:析柴者。欺:言实相离。这组词的核义素是离析、分散。从同源词的词义关系来分析这些词的核心意义,苏宝荣对义素分析法进行了改进,他认为现在的义素分析尚未摆脱哲学的范畴,还仅限于对概念义的分析,而忽略了形象义素和体验义素。苏宝荣(2000:23)主张“语言学上的义素是通过语素来实现的、以语素为载体的,或者说,在语流中,义素附着于语素义”。他提出了表义素(实义素、隐义素)这一对概念,表义素是“构成词的表层所指义的义素”。表义素又分类义素和旁义素。例如:
父亲=[+直系亲属+长辈+男性]
母亲=[+直系亲属+长辈-男性]
苏宝荣认为,直系亲属是类义素,其他的是旁义素。
而隐义素(虚义素)指“构成词的深层隐含义的义素”。隐义素又分语源义素和派生义素。如:“左”本义为左手,由于人有左右两手,左不利而右利,故其隐义素有“差的,卑下的”之义。后又引申出“反对、违背”义(意见相左)、“偏邪”义(旁门左道)。其中“差的,卑下的”为语源义素,“反对、违背”、“偏邪”为派生义素。
我们可以将苏宝荣鉴定的方法概括为:确定表义素,用相关词对比的方法;确定隐义素,用同源词系联的方法。符淮青尝试用义素分析法来建立词的分析模式,他基于词典的释义,分析了词典的释义模式,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表示动作的词、表示名物的词和表性状的词的意义的分析模式。
蒋绍愚将义素分析法运用在古汉语的研究中。首先是对义素种类进行了细分,例如:川、溪、沟、海、湖、池。我们可以对其中的“池”进行义素分析,分析结果为:[水面][-流动][面积小],其中中心义素为:[水面],限定性义素:[-流动][面积小]。
蒋绍愚还进一步指出“构成一个义位的诸义素之间不是任意地、无规则地堆积在一起的,义素之间也有层次结构”。“一个词除了理性意义外,还有隐含意义、感情意义等,这些也可以分析为义素”。
蒋绍愚还用义素分析法来解释词义的引申,通过对多义词的不同义位进行义素分析,找出不同义位之间的内在联系,发现每个新义位都是在前一个义位的义素上加上别的义素形成的。这也可以作为我们划分义列的一个依据。
此外,蒋绍愚还用义素分析法来解释词义的演变。例如:如:嘴(古):鸟的嘴。嘴(今):鸟、兽、人的嘴。属于词义的扩大。嘴(古):[会飞的]+[二足]+[有毛的]+[动物],而“鸟、人、兽的嘴”,其义素不等于[鸟]+[兽]+[人]+[嘴],而是[动物]+[嘴]。减少了限定性语素,这个以为由下位义转为上位义,因此属于词义的扩大。而“货”由专指“钱财”到泛指“一切财物”,“响”由指“回声”到“一切声音”,这些属于词义的扩大。
刘叔新用义素分析法对同义词进行了分析,例如:
曹炜则另辟蹊径,将义素分析法这一词义分析的方法应用于对字形结构的分析上。他以一些声旁表意的汉字为例,进行了分析,可以说是对“右文说”中的“义素分析”意识的挖掘。
在现代汉语的研究中,西方语义学的分析方法在不断影响着汉语的研究。虽然中国传统的语言学认为意义不可穷尽,但是在西学东渐的影响下,我们还是迈开了对意义进行分析的步伐。语言学是一门科学,只有运用科学的分析方法才能真正使语言学成为一门科学。
四、语义学研究成果在汉语第二语言教学中的应用
在语义学的诸多流派中,结构主义语义学对现代汉语词汇语义学的影响最大。在研究内容上,注重“含蓄的”词汇语义关系的研究,就有了关于近义词、反义词、上下义关系词、一词多义、同位词(如:金、银、铜、铁)、类属词、亲属词、上下位词(如:金属———铁)、整体部分关系词(如:手———手心)等的研究。在研究内容上,注重“概念上”的词汇语义关系的研究,就出现了关于语义场、义素分析法的研究。
近义词的辨析是汉语第二语言教学最关注的内容之一,此外,语义场理论和义素分析法对汉语第二语言教学的影响也较为明显。1979年到1999年这20年在《语言教学与研究》上发表的有关词汇研究的论文共113篇,其中9篇与近义词有关,4篇与义素分析有关,3篇与语义场理论有关。
语义学研究中的义素分析法有利于帮助学习者分析近义词之间的差别。例如:情、精、清,都有“无杂质,天然的,纯的”意思。但是这几个语素所指的对象不尽相同。用义素分析法可以表示如下:情:[感情]+[真挚]。精:[米]+[无杂质]。清:[水]+[无杂质]。义素分析法可以帮助学生更快地了解这些语素内部的语义差异。
义素分析法还可以用于句式教学中。例如:在“Adj.+一点儿”这一语法框架下,能放进的形容词有“谦虚”、“高兴”、“大”、“灵活”等,而“骄傲”、“冒失”、“滑头”、“罗嗦”等词则不可以进入该框架。由此可见,能进入该句式的形容词均具有[-贬义][+可控]的语义特征。
在语义场研究中,义类成为词汇归类的一种手段。有关义类的研究成果也可以应用于汉语教学中。张和生(2007)对《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中的名、动、形三类词按义类进行了划分。
在教学中我们可以尝试以交际任务为纲,以交际情景、交际话题为操作平台,以扩充词汇为主要目的,帮助学生编织联想、类聚、对比的词语网络。
此外,语义学的研究告诉我们在关注词汇共性的同时,还应该关注词汇的内部的差异。汉语中,同一语素可能负载不同的意义,因此就出现了大量的同素异义词。如汉语中由“花”组成的词有很多,但是在不同的词中,“花”的意思不尽相同,例如“花瓣”、“花旦”、“花季”、“花账”、“花镜”这5个词中的“花”意义各异。“花瓣”的“花”指植物本身,“花旦”是指扮演性格活泼或放荡泼辣的年轻女子,这类女子的特点是年轻漂亮。这里的“花”指的是“像花一样漂亮的”,即抽取了“花”的漂亮的特点。“花季”中的“花”则突出了“花”盛开时候的美好时期。用“花季”比喻人十五岁至十八岁青春期前后的年龄段。“花账”中的“花”强调了“花”的虚浮、不确定、不真实的特点。“花账”指虚报的账目。“花镜”的“花”则是抽取了“花”的模糊不清的特点。因此,在同一语素,尤其是多义语素内部意义纷繁复杂。在高级阶段的词汇教学中,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区分语素的不同意义,将同一语素内部的义列区分开来。
在教学中,我们还可以引导学生关注词汇背后隐含的民族文化内涵,从跨文化交际的角度来分析和运用这些称谓。汉语中的亲属词分类较为细致,英语的称谓相对简单。例如,Aunt可以表示婶婶、伯母、舅妈、姑姑、姨母,Uncle可以表示叔叔、伯父、舅舅、姨父、姑父。汉语的称谓是为了区分内外与表里。比如,“堂”者,如堂兄、堂弟是同姓家属,是近亲,是家里的人,而“表”者,如表兄、表弟是异姓亲属,是远亲,是外面的人;再比如,“外”者,如外公、外婆是远亲,是母亲那边的人,是外人,而爷爷、奶奶是父亲这边的人是,是“内亲”,是家里的人。而英语的称谓系统却不做这样的区分,如grandfather既可以表示爷爷,也可以表示外公;cousin既可以表示堂兄、堂弟,也可表示表兄、表弟。所以从英语的称谓上看不出远近和表里,看不出亲疏关系。
此外,语义学的一些研究还可以用于反义词教学、词语搭配的检验、对不同语义文化内涵的分析等众多词汇语义的教学活动中。教师应该关注西方语义学及现代汉语语义学的相关研究成果,对其消化吸收后,适时将其应用于教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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