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作文有着特殊性,一是唯一实际的读者为阅卷者;二是这唯一实际的读者掌握着对考生的“生杀大权”。特殊性使得考生偏离写作目的,将精力放在如何博取阅卷者好感以获得高分上。抒情散文采用的是文学语言,容易被发现,容易得高分。许多考生的作文便呈现出混搭的风格:议论文中出现大段与论述观点无关的抒情话语。议论文本是要理性地进行陈述、推断、演绎、判定,而抒情,则需要情感的浓厚。二者可以结合到一起,但必须“并思合而自逢,非研虑之所求也。”那段对规则的赞美,之所以让人感到别扭,就在于理之匮乏,情之虚假。文儒敏曾经批评过这种“文艺腔”:“把文字写漂亮点,吸引阅卷老师的眼球。于是,动不动就用典、堆砌辞藻、宣泄人生感慨的写法。在中小学生作文中很多见。”
除了文艺腔外,考场议论文还有一大问题在于事例的虚假和扭曲。叶圣陶在《文化七十二讲》中提到议论文中所用的事实,可以是真正的事实,也可以是作者凭空虚构的。但采用虚构事实的议论文就不再是普遍意义上的议论文了,而是“变装的议论文”,常采用小说和寓言的形式出现。
坊间总有很多指导作文速成的书,将古今中外的名人故事分类概括。这看似给考生提供了便捷,其实不然。因为背下来的素材缺少自己的加工提炼,只能用在固定的情境下。在命题作文的时代或许可以套用,但在新材料作文的时代,材料本身提供的信息也是限制条件,使得考生死记硬背下来的缺少变化的素材显得不合用途。有的考生在材料的基础上发挥想象添枝加叶,这就是虚假,有的考生努力使材料向论据靠拢,但由于材料来自作文速成,缺乏相关信息,只会变得扭曲。无论是虚假还是扭曲,都是日常积累少,阅读快餐化的必然后果。而虚假和扭曲的例证是无法证明观点的。比如,在一篇《合作方能共赢》的作文中,一名考生使用了这样三个例子:陈寅恪与陈三立的父子关系,加多宝与王老吉的纠纷、俞敏洪与新东方职工的合作。这三个例子中只有加多宝和王老吉的纠纷算是合适的,可以从反面证明合作的重要性。陈寅恪与陈三立之间的关系不能算作合作。在写俞敏洪与新东方职工的关系时,考生将重点放在了讲俞敏洪三次高考失败,最后经过努力考上了北大。议论文的目的在于“使人承认”。很显然,上述例子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考场上并不缺少有思想的好文章。有些作文内容丰富、例证新颖、逻辑清晰、语言平实、笔法老练,让人惊喜。同样是面对“山羊过独木桥”的材料,一名考生写下了题为《怎样面对零和博弈》的作文。
文章的开头提出经济学上有一个概念,叫“零和博弈”,指的是博弈中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结果为零。接下来论证,虽然结果为零,但“零和博弈”不是没有意义的。举的例子是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如果认为总会有输有赢,只能有一支球队捧起大力神杯,那比赛就没有意思,无意义了。回顾材料,将抱住转身握手言和的逻辑推演下去的话,世界就只剩下一个“零”。在山羊过独木桥的比赛中,选手锻炼了体魄,收获了快乐,增进了友谊,是立足过程与收获而无视结果与失败,而抱住转身握手言和是从零到零,意义还没有出生就已死亡。最后一段总结,竞争也是一种合作,它用胜负激励我们,压迫我们去改变自己,去成为更好的人。
这样有自己独到见解的文章,需要培养的土壤和发现的眼睛。考生在考场上无暇顾及写作要求,考试后无心细想评分标准,只是急功近利想获得高分,这是很难改变的事实。功利心难以消除,却可以因势利导。高考是指挥棒,负担着举偏补弊的责任。命题者制定了高考作文的要求和评分标准,仅仅是高考八字的一撇,另一撇,则由阅卷来完成:在现在的基础上从严从细。从细好理解,从严可能会受到质疑。很多人认为,只要标准统一,较宽的评分标准大家都能获益。其实不然。执行较宽的评分标准,不是皆大欢喜,而会带来严重后果。一是降低了高考语文测试的效率。作文占60分,最理想的情况是将要选拔的学生分为60个等级。现在的情形是,大量学生集中在35分到50分之间,意味着35分之下和50分以上的分数意义很小。作文其实由60分变为16分,二是带来不公平。这种不公平包括科目内的不公平与科目间的不公平。科目内的不公平是指优秀的考生花费时间和力气写作,得到的分数与一般的考生随便写写相差不多。科目间的不公平,是指做同样60分的数学题、英语题或者文综、理综,考场上花费的时间和平时学习花费的精力远高于写这样800字的作文,但得分却艰难的多。在分数即权重的情况下,必须要认真对待每一分,才能保证考生的公平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