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肖瓦尔特为例阐释德勒兹的“生成-女性”的概念
【摘要】“生成-女性”是德勒兹哲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从这个概念我们既可以深入理解其核心的“生成”概念的内涵,还可以进一步地反思当代主流的“女权主义”理论的得失。因此我们首先分析了从“影像”到“幻象”和“生成”的理论演变,然后结合肖瓦尔特的女性批评(从“女性”到“女权”再到“女人”的发展过程)分析了“女性”从“影像”到“生成”的转化的可能的线索,进一步澄清了“生成-女性”的真正含义。
【关键词】影像|生成|生成-女性
Title: Femme: from Simulacre to Devenir
Subtitle: understanding Deleuze’s Devenir-femme in the context of Showalter’s Feminism Critique
Abstract: Devenir-femme is one of the most original concepts created by Deleuze from which we could not only get to fully conprehend one of his central idea Devenir, but also go further to reflect on the basic ideas of dominant Feminism Critique today. So first we clarify the course of the development of Simulacre into Devenir in Deleuze’s philosophy, then we go on to ponder upon the possibility of the transformation of Femme as Imitation and Simulacre into Devenir-Femme(in comparison with the progess from Feminine and Feminist to Female described in Showalter’s 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 and in doing so we hope to make clear the genuine connotation of Devenir-Femme.
Keywords: simulacre devenir devenir-femme
德勒兹的“生成-女性”(devenir-femme,比较通行的英译为becoming-woman)是其后期哲学中非常独特的一个概念,它既是对德勒兹哲学中的核心概念“生成”(devenir)[1]的一种富有创造性的引申和发展,又同时对于我们深入理解“女性”的概念内涵提供了重要的启示。本文就试图结合美国女权主义批评大师伊莱恩•肖瓦尔特(Elaine Showalter)的代表作《她们自己的文学》(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来对这个概念进行阐释。
(一) “影像”(simulacre)、“幻象”(phantasme)与“生成”
“影像”和“幻象”是德勒兹的中期代表作《意义的逻辑》(Logique du sens)中所提出的一对重要概念。从“影像”到“幻象”的发展正是“生成”运动的鲜明体现,这个过程对于我们理解“女性”概念的发展演化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
德勒兹是通过对柏拉图的辩证法的深入反思而提出问题的。从词义上来说,simulacre是指fausse apparence,即“虚假的表象”,而“表象”从词义上来说则是“存在的感性表现、与自我相关者相对立”[2]。“自我相关者”在柏拉图这里即是超越的理念和本质,而其“感性”的表现则是“分有”和“模仿”理念的可变的、具体的事物。无论是“分有”还是“模仿”,都预设着“本质”的独立和超越的地位,而作为“感性表现”的“表象”虽然与“本质”之间存在着“对立”,却仍然是从根本上从属于“本质”自身的等级体系的。因此,说“影像”不是“真正”的“表象”,也就是说,它构成了对于“本质世界和表象世界的废黜”[3](斜体字为原文所有),它不从属于“本质”-“表象”的对立的等级体系,它不是对于作为“原型”的理念的模仿和分有,相反,它始终处于整个体系的“外部”。
这里,我们必须区分柏拉图哲学的两种“划界”(division)的概念。一种是体系“内部”的“划界”:如柏拉图在《理想国》第六卷中按照真实性的程度(“实物”-“影子”之间的关系)对于整个存在领域进行的“划分”(首先分为可见世界和可知世界,随后按照同样的“比例”又可以在这两个领域的内部进行再次区分),而最高的存在的根源和原则正是“善”的理念。但是正如德勒兹所指出的,这种内部的“划界”和“区分”不是最为根本的,因为它总是预设着一种“选择界限”(sélectioner des lignées)[4] (“lignée”在法文中有“家系、世系”的含义,这个词正是强调着体系理念内部的等级关系和内在统一的传承关系)的步骤:即,处于整个体系顶端的是“太阳”自身,但是很显然,对于太阳自身的直视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通过无限的运动去接近这个最高的理念;同样,与此相对的,处于等级最下层的则是理念的光线所不能达到的“黑暗”的深渊(非存在、无),这个黑暗可以说是构成了整个的理念体系的“绝对的外部”。因此,柏拉图所始终不能回避的一个根本的难题正是如何确定这个把理念的光线和作为“无”的绝对的“外部”相区分的那个“模糊”的“界限”——即已经开始摆脱了理念的“原型-模仿”体系,但又不是完全的黑暗和虚无的那个“界限”或“领域”。这个“领域”正是“影像”(simulacre)的领域:很明显,“影像”不从属于模仿的秩序,它是游离于事物“自身”之外的存在(“影像”的原则不是与理念的“相似”而毋宁说是“不相似”),但是,它又不能等同于无光线的彻底“黑暗”,否则我们对于它就不能有任何的把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影像”正是“内部”和“外部”之间的“界限”。因此,“影像”始终构成了对于理念体系的一种来自“外部”的威胁,而“选择的步骤”正是要在能够进入体系内部的“摹本”(copie)和不能归属于内部秩序的“影像”之间进行“筛选”(sélectioner)。这就是另一种“划界”,也是更为根本的“划界”:在“内部”和“外部”之间的“划界”。
“界限”或者说“线”(ligne)这个概念在德勒兹的哲学中处于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5]结合德勒兹在后期经典之作《千座高原》(Mille plateaux)中的三种“线”的概念,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理解柏拉图体系中的“选择界限”的操作。在《千座高原》的第八章中,他详细区分了三种类型的“线”:ligne de segmentarité dure(严格分隔线)、ligne de fuite(逃逸线), 以及在二者之间的ligne de segmentation souple(动态分隔线)。柏拉图的理念体系内部的“划界”正是通过确立“严格分隔线”而进行的:比如柏拉图的《哲人篇》中的辩证法的“区分”的步骤(从一个最高的“种”开始向下不断的进行“属”的“划分”:其中高层次和低层次之间(“种”和“属”)的秩序是固定的;同样,同层次之间的界限(“属差”)也是明确的)。与这种“严格的分隔线”相比,“动态的分隔线”则更为灵活,前者强调的是稳定的“结构”,而后者揭示的则更多的是各个部分之间在时间中所形成的运动的态势。但是,这两种线都还仅仅是体系的内部的“划分”(尽管“动态的分隔线”已经揭示着转化的机制和可能性),而“影像”则是“逃逸线”的运动轨迹,这个“模糊”的界限并没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它源自体系的内部,但却消失在“外部”的黑暗之中,它揭示的是体系的不稳定的、不清晰的、无法最终划定的边界,是体系的内部的“同一性”不再有效的界阈。“总之,在影像之中有一种生成-疯狂(devenir-fou),一种生成-无界限(devenir-illimité)……”[6]。这里鲜明地揭示出“影像”和“生成”之间的内在关联,同时也揭示出“生成”正是一种“抹去”、“模糊”“内部”和“外部”“之间”的界限的运动。用德勒兹自己的话来说,“生成”总是表征着一种“在……中间(《entre》),之间(au milieu),邻近(adjacent)”[7]。然而,这种“之间”的运动所要表达的绝不是所谓的“中项”或者说“平均”的状态,因为“中项”总是相对于两端而言的,但是“生成”却没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毋宁说,所谓的端点仅仅是生成的一种暂时的“中止”和附随的“效果”。
我们看到,“影像”所蕴涵着的“生成”运动包含着两个不同的方向:一个是从“内部”向“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