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与赤子之心及其张力与互补──兼论道德文化和道德心理结构之原理(2)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如何求?就是要识其大体,复明良心。这是要人“理直”即尽心识性知天。掌握道德理性原则与能力。再即是“气壮”,即“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公孙丑》上),这种气至大至刚,充塞宇宙,直至能使人动心忍性或沛然振奋,即达到道德意志自决与信仰坚定的精神定格。“大夫夫”(《孟子·滕文公》下)的人格就是一个诉诸正义感的范例。一句话,良心的挺立,靠的是理直气壮、智仁勇兼修的功夫。

孟子把善行归结为良心的生命活力推动,而认为恶的产生是由于物物交夺而使良心走失的结果,这是把恶归结为环境与社会。这个说法使得其良心理论长期以来大受儒门内部质疑,也正与道家道德心理学截然相反。在儒家内部与孟子最针锋相对的是荀子。荀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主张性恶论,说是人天生不存在所谓良心,人的道德行为是圣人化性起伪的教化结果。这代表着先秦儒学道德心理认识的变异。另一种反对者以王夫之为理论代表者。王夫之反对的是孟子良心论的先验天赋色彩,他倡导性日生日成说,认为人心本不等于良心,所谓属于内在心性的良心其实成于后天。他说:“必须说个仁义之心,方是良心。盖但言心,则不过此灵明物事,必其仁义而后为良也”(王夫之著,《读四书大全说》,《船山全书》第六册,长沙:岳麓书社,1991年,第1077页)。他从“能思”与“所思”结合来谈良心的结构。这代表着从认识上对中国传统儒学的一次总的总结,当然,应该指出的是这种学说的基本观点早在《礼记》中已有所反映。

儒学内部对孟子良心的否定和重构,是否可能驳倒孟子良知论呢?十分不见得。所以儒学内部也早已出现了融合会通的修正派,“学庸”就是代表。《中庸》重内外先天后天兼修,既讲“自明诚”,又讲“自诚明”。《大学》从正心诚意讲到止于至善,把“自明诚”阐释得很清楚。自诚明重先天善性之培养,自明诚重后天克己修行,二者平置虽不无矛盾,但是效果上是可以统一的。《大学》通于荀学,《中庸》则向来被认为属于思孟学派,可见孟荀很早就开始相互济补了。

与孟子式儒家良心说正好形成反动的便是老庄道家。老庄提出了对良心理论最有对抗性的赤子之心的理论。赤子之心为老庄道德心理学的实质性概念。

赤子之心究竟指什么?这首先得分析老庄所讲的赤子概念。老子说过这么几段典型的话:“念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 ,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和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 , 和之至也(王弼:《老子注》,《诸子集成》(三),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55章,以下凡引《老子》的皆用王弼本,只注篇名)。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山之未孩。(《老子》第20章)

抟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老子》第10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老子》第28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老子》第52章)

可爱的赤子,依本性存在,天真纯朴而至智,虚无接物故无犯,无为而为所以能无不为。正因为“未孩”而有天真智慧,他们又能不失母而与母最自然亲和。赤子含德最全最厚,同时又与道之母体紧密一致,赤子正是道与德未离的最佳象征。所谓要求得道有德,就是要“复归于婴儿”。这里实质所指无非是复归于赤子婴儿健康自然之心!这个复归的过程,在本质上是要人们从丧失赤子之心而异化的心态中,再回归赤子之心的本源生机。这是生命哲学的取向,它关注的核心是生命的意义。

需要注意的是,复归是自觉地消除物化之心,删除社会异化带来的人的异质性,因而是超越的创造过程,而不等于简单的生理、心理还原过程,还有,这里的复归,既是赤子之心向道德觉悟高层的飞跃,同时又是道德主体通过对生活经验的批判反思所达到的自我认同。飞跃与统一是辩证的过程,这即是老子所说的,无知到有知的自然否定,再到更高的无知的肯定,也即从无为到有为的否定,再到无为无不为的肯定。这个过程《庄子·齐物论》称之为“吾丧我”。追求赤子之心的道德飞跃,老庄是一脉相承的。《庄子·人世间》中说的“童子”、“ 天子”, 《天地》中说的“婴儿”,《大宗师》说的“真人”等等。与老子讲的赤子,虽然名称不同但是旨趣如一。和“良心”不一样,赤子心态有实体意义,有道德认知心理学的价值。

老庄的赤子之心与儒家讲的良心的特点大相径庭。其一,良心是仁义之心。孟子讲他的良心还是仁义性觉,是真实的持存。老庄则坚决否定良心的内容──“仁义”,在老庄看来,仁义不仅不是道德公理,相反从效果论来看是反道德的,所以他们说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意思是说离开自然之道和素朴德性,则仁义无益有害。《庄子》认为,仁义也并非人固有之性,孔子曾对老子说:“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子却反问他,既然如此,你“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郭庆藩撰,《庄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天道》篇,以下凡引《庄子》的皆用此本,只注篇名)。仁义不仅不是人性固有,而且老庄指出它们是道德的异化,违背自然人性的节外生枝,即所谓“骈拇枝指”(《庄子·骈拇》)。从这个角度看,孔孟都成了易人之性的不良的道德手术家:“自虞氏招仁义以挠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是非以仁义易其性欤?(《庄子·骈拇》)所以孟子讲良心在于扶植存养,而庄子针锋相对地提出要“忘”即忘仁义。《庄子》里有一个颜回“坐忘”的道德修养故事。这个故事第一阶段是“回忘仁义矣”,第二阶段是“回忘礼乐矣!”第三阶段即“坐忘”,意思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庄子·大宗师》)。因此赤子之心的第一特点就是从常识心灵刳空仁义。

其二,赤子之心是反知为的。我们知儒家以“智仁勇”为三种要德,这是肯定智性学习的用处。孟子说“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 ’”(《孟子·万章》下)。“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孟子·离娄》上)。他肯定智,但给智以作为仁义之工具的约束。其四端论中有智端,平心而论,智也不是独立的,因为四端说重在强调仁义礼智四者相互矛盾、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超稳定关系。老庄则否认知性之智对道德有任何积极作用。仅就这一点上说,他们是反智论者。他们否定学的过程:“绝学无忧”(《老子》第20章);“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老子》第48章);“绝圣弃智”,“绝巧弃利”(《老子》第19章);“智慧出,有大伪”(《老子》第18章)。庄子讲了一个为圃老人的故事,子贡劝他用机械,可老人说:“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庄子·天地》)。的确,就知性之智与道德的关系而言,它常常是导致对道德怀疑、动摇乃至破坏的来源。古往今来,道德与宗教家们都对知性与反知性的道德直觉能力之关系感到困惑。知性与道德觉悟本质是泾渭分明的,比如基督教中就有反映。上帝是仁性直觉的化身,它征服的敌人撒旦。实际是智的化身。为达成道德善,老庄倒向反智,孔子是想调和“仁智”。庄子的“心斋”(《庄子·人世间》)、“坐忘”术中就有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老庄否定知性决定主义之智,他们要人怎样呢?就是要愚,愚是赤子之心的纯朴象征,“愚”的意思是素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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