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负之境的审美解放
“人之所以成为人,不在于其从事什么样的活动。关键在于能否以人的方式,即‘审美’的方式进行活动,人的活动,只有在‘审美’的维度上才会获得根据。只有在‘审美’的维度上进行,才是真正属于人的活动,并且只有从‘审美’的维度出发,才能得到深刻的理解”。[11]
审美解放说到底就是挣脱审美沉重,把本应属人的“审美”自由还给人,使人的活动实现其本体性意义。
“减负”的目的首先指向于个体的审美解放,指向于个别审美事实的实现,最终指向于普遍意义下的审美自由与解放。只有大量个体和个别事实的解放,普遍的解放才成为可能。
但是,从“减负”到“无负”,从“负重而行”到“诗意栖居”,最终完成这一过程的决定性条件是什么呢?这便是生产力的极大发展,人类文明的极大进步。
人的自由是随着社会进步而推进的历史过程,审美解放是人之自由的重要内容,因而审美解放的实现也是不断推进的历史过程,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把这一过程概括为“人的依赖关系”——“物的依赖性”——“自由个性”三个阶段[12] 。由此可以窥见:人的重负的终极根源实际上是源于前两种社会形态下生产力的不够发达,源于物的压迫下人对人的依赖,人对物的依赖,源于物的必然性规律的束缚。从审美沉重走向审美解放,从负重而行到诗意栖居,唯有在生产力的极大发展条件下摆脱了物的必然性束缚,摆脱了人对物的依赖性之后才能实现。
“无负”并不意味着人不再有欲望、负面情感和能力缺陷,而是在生产力高度发展和社会文明极大进步的条件下,这些曾经束缚个体审美,造成审美沉重的因素不再具备成为负担的可能性。因为此时人类已找回了自身,已超越了物的囿限,人与物的异己对立已走向了和谐统一,人类真正实现了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越,实现了真正的“自由自觉”意义上的按照美的规律的诗意建造。
马克思为我们描述的共产主义社会,就是这种审美获得真正解放的“无负之境”。在这一社会形态中,普遍的“自由个性”得到充分发挥,人的各种能力包括审美能力得到全面发展,根源于生产力不发达基础上的社会分工已经消亡,阶级阶层式社会已变成“自由人联合体”,人类可以自由地享受和体验到本应属人的一切审美愉快。诗意和艺术已消融在个体的日常生活与劳动之中,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在自由劳动中与美对话,体验到审美的“无目的”性带给人类的解放与自由:“任何人都没有特定的活动范围,每个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我自己的心愿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成为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13]
在“无负之境”里,人们的审美心境普遍被激活,审美能力普遍得到全面发展,处处都是“愿意审美”并且“能够审美”的人,处处都有可供我们静观默察的审美对象,审美活动与人类活动已经趋同和融合。审美也就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而且美感体验的丰富性、深刻性、持久性超越了以前所有的时代,个别审美事实与普遍审美活动的“无目的”、超功利已真正得以实现,负重而行的人终于卸下了重负,挣脱了镣铐,穿越并且超越了压抑人类亿万斯年的审美沉重。人类不再负重,自由自觉地在美丽的大地上诗意地栖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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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04
[13] 马克思恩格斯论文学与艺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