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一定的缘由和境域”作为构成“美”的重要因素就被彰显出来,研究的焦点终于从主客两极移到了“主客互联互动的当下情状”,及其所构成的“精神价值关系境域”。对于“美的境域性缘发构成”,他还拟出了示意图:
客体的当下情状 ←————→主体的当下情状↓ ↓
引起意向主体注意 ←———→ 体验对象和主体自身的存活状态,
成为意向性对象 遇合 产生超越性的意向和心象
↓
主体从中体悟到
生活世界和人生
的意义和价值,
思想得到净化、提升
在上图中,最关键的就是“遇合”这一部分,正是主客之间的互联互动使“美”在特定境域之中缘发这一论点,不仅融通了前人理论,而且从而跃出了其中的陈年窠臼,使对寻找“美是什么”这个千古之迷的研究、探索,真正以明确的方向进入了新的轨道。
二、“境域性缘发构成”说的两大亮色
要研究、理解什么是“美”,就避不开回答“美在哪里”这一个关键问题。之所以说江业国教授这一美论真正以明确的方向进入了新的轨道,就在于这一美论跃出了前人理论那种“美不在主观就在客观”的陈年窠臼,从历史和现实的理论实践出发,融通了前人理论之所长,以“境域性缘发构成”说去超越“阐美两极主义”狭隘思维的框限。
在这一美论中,他辨证地撷取了“缘”这个在佛学中用来表示“一个表示事物之间、人与事物之间发生因果关系或其他相互依凭、相互牵引、相互生成关系的可能性”的重要概念,再又受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诠释学理论体系的启发,以更全面、深刻、辩证的哲学态度,在进行综合、融通的过程里建构起“境域性缘发构成”这一个经得起理论和现实的质证、驳难的美学表述。
值得一提的是,“缘发”这一概念立足于海德格尔的“缘在”内涵,但更丰富、发展了“缘在”的内涵,因为海德格尔的“缘在”是以他的艺术美学本质论为基质的,而在他的本质论体系中,有一种在“物”身上寻觅“美”的形而上依据的倾向。如,他认为“艺术的本质就应该是,存在者的真理自行置入作品” [4](P182),也就是说“美”被开启、得以显现的缘由是镶嵌在审美客体之中的,审美主体的作用是去为这种“元存在”去蔽,让它展现出来。这么一来,海德格尔的“缘在”概念又落入了柏拉图“美在理式”的窠臼。
基于对此的认识,江业国教授着重引用 “剥夺了美的主观性,也就剥夺了美的社会性(朱光潜语)。”和“美与艺术的源泉是人类最深心灵与他的环境世界接触相感时的波动。”、“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宗白华语)。”等论述美的名句,并且特意把“缘在”改进为“缘发”这一表述。“美”不是孤立存在于客体的形而上物,而是在审美活动中,主体精神与客体特质相遇、发生主客互联互动的时候,才逐步打开、深化直至完全彰显出来的。这也就是江业国教授在文章中举出那些例子的深意之所在。比如,他提到的关于对毛主席诗词《水调歌头·游泳》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句的解读,它虽然只是一句诗词,但如果阅读者没有深厚的文学底蕴和自觉的思辨意识,由此忽略了应该联想到两句话下面还有 “不舍昼夜”一句,就会落入悲观消极的思绪里,结果由于主体意向性展开的不充分,导致主客互动没能达到最佳状态,“美”也就无法从具体情境中完满地缘发出来。
所以只有“缘发”,才能与多方位、多层次、多系统的整体时空有机和谐地联系在一起,随着时代而发展变化。而源于“境域性”,方使得在特定情境中,由于审美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互联互动,使寓于普遍必然规律之中的偶然性,在主客彼此相互牵引中打开、实现,让多种潜在的丰富而复杂的“美”显现的可能性,从可然世界一跃进入此在世界的美妙情境,于缘发构成的境域中“激活主体的情感体验能力和内省的智慧”,从而成为“昭示美好未来”、“形象地确证、肯定、净化、提升人的本质力量,促使主体超越现实存活状态,引发肯定性情感反应的信息”,让“美”得以升华、凝结,最后显现出来。
这样由于能够从“境域性缘发构成”的理论角度来思考美、观照美,这就使江业国教授的美论彰显出两个极具魅力的亮色:
(一)包含融通性
如前所述,对于“美是什么”(即包括美的本质及构成)自古以来就一浪接一浪地一直引发着种种争论。不同国度、各个时代条件下,来自各家各派的智者哲人们提出、阐释和论述过形形色色的美论主张。特别是西方近现代的“意志说”、“内模仿说”、“距离说”、“直觉表现说”、“移情说”等等理论,其中所包含的审美经验越来越丰富、思考越来越深刻、论证越来越严密、整体理论也越来越精致。但为什么每一家都蕴涵着诸多合理性,却又没有一家能够彻底、详尽地揭示出“美是什么”,以至于当代的后现代思维论者要主张消解美,声称“美的本质是一个伪问题”呢?
其实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美”具有流变性和境域性——它缘发于特定的主体与对象所构成的精神价值关系境域,这种境域,“既联系于客体的感性特征、含蕴和意味,又联系于特定主体对对象的感性特征和意蕴的感悟和对人的理想存活状态的向往和追求”,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永不停止流变。即就其共时性意义而言,“美”不断流变着的,它会随着时代环境的变迁而发生变化;但就其历时性意义来说,在具体时段内又是相对稳定的、可以感性把握的。因而假如不考虑“美”的这一性质,就会在加以论说时难以逃脱片面性。
此外,“美”既然缘发于主客之间互联互动所构成的精神价值关系境域,而作为精神价值关系境域有机组成部分的客体,它既然含蕴着象征性、暗示性的信息,那么自然就极可能带上江业国教授以前曾提到的“弗晰性”[5],即有的时候,“美”是或许会在主体与客体、理性与感性、集体性与个体性等等之间的难以断然分开的“中间地带”里生成。
如此一来,要想认识、把握作为虚体存在的“美”,便应该随着它的持续异延流变、交错互渗而相应作出调整,改变观察角度,选用各种流派、学科的研究方法。以此类推,当代“意志说”、“内模仿说”、“距离说”、“直觉表现说”、“移情说”等虽然是里程碑式的理论,但所看到的却也往往只是“美”在具体时空、特定境域中的凝结,所揭示、阐述的也常常是“美”的一个特性或某个侧面,于是这些理论在微观上、具体境域内是独到的、正确的以及非常精妙深邃的,然而以普遍联系的、历史的、辩证的理论高度观之,就可能发现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又陷入了死板、僵化的泥沼之中。所以就需要以一种富有“包含融通性”的理论品质的美学视界去看待“美”,研究“美”缘发的境域性,把各家学说的独到之处、先进认识融会贯通起来,以审慎的学术态度在不同的历史时空内,运用多种理论观点去辨识、审视缘发于特定情境中的“美”。
对此,张法先生就曾在其著作《美学导论》中着重提出,要建立今天的美学体系,十分关键的一点是能“既有总结意识,又有时代意识和开放意识”[6] (P19) ,只有这样才能适应当代美学发展的趋势。以此度之,江业国教授的“美的境域性缘发构成”美论所具有的“包含融通性”,就较为完满地应合了这一发展趋势。
(二)动态应对力
除了前面所述的理论品质,“美的境域性缘发构成” 美论还蕴藉着对主体情感精神价值追求的本体论意义和未来学意义的深切思考,努力把具体的、此在的美的境域性所具有的客观性和社会性的一面,跟审美中因主客体互联互动而引发的美的动态开放性贯通起来,这就使这一美论不但具有着“包含融通性”,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