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微言大义(4)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0
学不是为人民准备的”,如今哲学充当人民的代言人发出“废铜烂铁”的声音:“哲人已经成了集体的害虫。他消灭幸福、美德、文化,最后轮到他自己”(笔记,页96)。哲学不再是禁欲般的沉思生活,而是一种工匠式的手艺;学人、科学家终有一天理直气壮地驱逐了哲学,有什么好奇怪?
在另一种圣人即哲学家那里也有一整套手艺,他们只容许某些真理,那些使他们的手艺获得公众批准的真理——用康德的方式说,就是实践理性的真理。他们知道自己必须证明什么,在这方面他们是实际的——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就“真理”达成协议——“你不应说谎”——直截了当地说:您,我的哲学家先生,要谨防说真理……(偶像: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漫游42)
青年尼采已经看出,启蒙哲人的谎言颓废——堪称“坏谎言”:“在需要真理的地方说谎……坏谎言的标志:只要谎言,不要人类……个人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存在而牺牲人类”(笔记,页117)。“高贵的谎言”之所以高贵,是因为撒谎为了人类,颓废的谎言刚刚相反。启蒙哲学的“坏谎言”从斯宾诺莎开始,到康德完成。斯宾诺莎的写作用两种语言,充满暗指,出于个人安全的考虑假引圣经,为大众设计出一种合他们胃口的道德观,迎合大众说话方式,暗中维护幸福的少数人的道德观。〔33〕在尼采看来,“这个病态隐士的假面”(diese Maskerade eines einsiedlerischen Kranken)用数学形式的“幻术”(Hokuspokus)隐藏自己的哲学,用“自己的智能之爱”来“粉饰和伪装”,却泄露了自己的胆怯。随着这种“坏谎言”的把戏越来越精到,“老康德说出的既僵硬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话(Tartufferie),把我们诱上了辩证的邪路”(善恶5)。在从斯宾诺莎到康德的转变中起关键作用的现代谎言哲人就是鼓吹平等主义、写市井文字的卢梭。尼采忿然道:法国大革命“所表演的血腥闹剧”让人好笑而已,可憎的是“卢梭式的道德”,用“平等学说”诱出了所有平庸的东西。“绝不会有更毒的药了,平等学说被吹嘘得好像就是公义本身,其实却是公义的终结”(偶像: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漫游48)。难怪尼采把卢梭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34〕启蒙哲人“以美德狂热”(mit der tugendhaften Begeiterung)解除了“假象的世界”,真实的生活反而不复存在了。在启蒙的世界中,揭露谎言成了哲人的义务: 我自己一直在学习与众不同地思考、评价行骗和被骗,起码我为盲目的狂热(die blinde Wut)准备了几手揭谎招法(ein paar Rippenstosse)。这般怒火让哲学家障了眼,受了欺骗。为什么不呢?真理比假象更值钱,已经不再是一种偏见;这甚至已是世上所能有的最糟的得到证明的假设。(善恶34) “废铜烂铁”说被自由平等主义哲人铲除之后,“高贵”的谎言变成颓废的谎言。尼采显得要通过“全然无辜”的谎言挽回生活中的某种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呢? 瞎子修士的“怪书”


施特劳斯的“魔眼”看得很准:尼采最关心的是哲人在现代处境中的位置。只有哲人才有资格当社会的道德立法者,因为只有哲人沉思什么是美德、什么是美好(幸福)的生活、应该过的生活。但哲人不可成为统治者,否则“蛋和蛋壳都破碎了”。在国家生活中,哲人至多可以当个如今药铺里的药剂师,看看统治者的药方是否搞错、计量是否适当——就像二十世纪业内人士公认的大智者科耶夫(AlexandreKojeve),为法兰西总统当高参,设计欧共体或起草关贸总协议之类。哲人首先应该沉思美德和美好,否则就没有资格当药铺里的药剂师。哲人沉思首先是为了自己个人的生命,不是为了人民(遑论国家、民族)才去沉思。启蒙之后,哲人成了首先为人民服务的人,而不是首先关心自己的德性生命;哲人已经不思“何为高贵”,而是为国家、民族、人民出谋划策,纷纷跑去引导人民起来争自由、平等、民主,忘了自己的本份是过沉思生活(科耶夫早年研究“索洛维约夫的神秘主义哲学”,当高参之前有过道德沉思)。“如果让当今的哲人梦想一个城邦,他肯定不会梦想柏拉图的城邦,只会梦想一个废铜烂铁城邦(二流子城邦)”(笔记39—140)。不是吗?如今那么多的有了“制度经济学”、“分析哲学”、“文化人类学”、“社会批判理论”、合乎国际学术规范的“社会科学”专业知识的人,真以为自己就是国家医生,要引导人民甚至给国家、民族治病(殊不知不过一个现代工匠,在苏格拉底的人谱中算铜质人)。正因为现代哲人背离了自己的沉思故乡,要么去当知识分子,还向专制者要政治地位(古代哲人从来不要,不是怕暴君、自甘屈服,而是这地位与德性沉思有何相干),要么当“纯粹”的哲学专家,把搞清哲学陈述的语病作为最崇高的思,人民们才会“用酒精和麻醉剂来消除神经紧张”(笔记,页132)。尼采问,如今的哲人们还有哪个懂得“何为高贵”?尼采为“未来哲学”谱写的序曲的末章题为“何为高贵”,难道是文人式的夸张?
“现在被当作医疗卫生的许多事情在古代是道德事务”,这事务由哲人操持,所以“古代人的日常生活有节制和审慎得多,知道如何弃绝和不去享受许多东西”(笔记,页131—132)。尼采反传统价值吗?非道德吗?他反的是现代启蒙道德:“现代道德哲学家所谈的东西,稀奇古怪得令人难以想象”!尼采仍然、而且一心要做哲人,过自己的沉思生活。哲人本质上是“冷漠的隐士”,但哲人的沉思又不可能做到只属于自己,“即便哲人离群索居,成了一个隐士,他也不过为其他人提供了一种教训和榜样”(笔记,页135)。哲人的本分责无旁贷要做“一些最勇敢和最抽象的心灵的教师”,所需要的谎言因此是“高贵的”。启蒙以后,“存在秩序”发生了根本变动,做“心灵的教师”已经不可能,而且政治上不正确,于是——尼采如是说——哲人应该成为“憎恶流行文化的毁坏者”(笔记,页92)。尼采坚持精神贵族原则,也就是坚持人的金属品质贵贱论和优秀、高贵的在精神上统治拙劣、低贱的,这当然需要某种政治的“存在秩序”的配合。尼采为斯宾诺莎沉思的内在一元论——没有彼岸的世界感到兴奋,有“吾与点也”之慨,这是两个隐士个人之间的思想事情,但尼采讨厌他迎合人民。为了守护高贵精神,尼采显得不畏社会迫害,经常直接宣称自己的贵族主义(参谱系II,15)。但尼采很清楚,要回到古代的贵族制秩序已经不可能,问题是如何在现代之后的“未来”守护高贵。
何为高贵”的问题在自由平等的民主社会仍然是,哲人应该如何撒谎?或者依扎拉图斯特拉的经验:侏儒已经知道“一切笔直的东西都是骗人的”,我还能像从前那样撒谎?
这才真正是尼采的问题,也是谎言由“高贵的”变成“无辜的”关键。
自由平等的民主社会不是有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吗,为什么哲人还需要撒谎?启蒙运动的伟大功绩不就是限制(如果还不能说已经消灭)对思想和言论的政治迫害吗?难道古人比现代人思想和说话更自由?


苏格拉底所谓“口说的”文章(微言)固然有避免哲人自己遭迫害的目的,但也有不要直接打扰民众信仰的意图,以免“蛋和蛋壳都破碎了”。因此,需要把讳言的含义隐藏在有意的含混说辞后面,有时不妨采用政治正确的敬虔说法和引文,但得用种种颠三倒四的说法与之保持必要的距离。这既是为了坚持自己心中的真理,对民众信仰不予苟同,也是为了不伤害民众感情,维护社会的安定团结。隐微术的根本前提是,哲人和民众的生活理想(美德和美好的想象)绝对无法达成一致。如果以为在自由平等的民主社会,因为有了政治制度保障的言论和思想自由,哲人的隐微术就没有必要了,前提必须是,哲人与民众的生活理想没有冲突,已经心往一处想。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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