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冥府游历故事对中土的影响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0

  内容提要:论文比较了中土、印度以及西域三个文化区域对于地下世界的想像,指出:由西域人讲述的冥府游历故事对中土幽冥故事的形成与发展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它们以新奇的构思方式、神异的情节效应和深人人心的思想观念,很快代替了中土原有的冥府故事,成为中国传统小说中一个重要的范型。[1]

  关键词:西域  冥府游历   地狱世界  佛教

 

  幽冥故事是中国小说中最常见、也是最重要的类型之一,在整个中国小说创作中占有极大的比重。总括起来,其基本情节模式如下:暂死——入冥——冥官断案——游历地狱——阐释因果——复生。这一情节模式是结合了中土、印度以及西域地区有关幽冥世界的想像而形成的。这其中,西域人讲述的冥府游历故事尤其重要,它是印度神话与中国本土幽冥神话之间结合的一座桥梁。西域(很有可能是中国化的西域人所创作)的幽冥神话对中国幽冥故事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可以说,从根本上改变了幽冥神话的功能与结构。下面我们来分析这一过程。

  概括来说,中土地区早期对于幽冥世界的想像,有以下几个特点:1,它是不分层的。与古人认为天是多层的这一想法不同,先秦时期尚未出现多层地狱的观念。先秦时有“九原”的说法,但这是一个实有的地名,原是晋国卿大夫的墓地,后来成为墓地的通名,此一名称并没有多重地下世界的意义。九泉、九渊之称则出于汉魏以后。阮瑀《七哀》云:“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晋书·皇甫谧传》引《释劝论》有:“龙潜九泉,硁然执高。”很显然,这已是佛教地狱说影响下的产物了。
  2,在一种特定的情况下,幽冥世界是恐怖的。《楚辞·招魂》中有关“幽都”的描写可能是我国关于地狱的最早记载,其云: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敦脄血拇,逐人駓駓些。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此皆甘人。归来归来!恐自遗灾些。

王逸注云:“幽都,地下后土所治也。地下幽冥,故称幽都。”然而,由于招魂是一种特殊的文体,它必须渲染各方的险恶与恐怖,所以,这里描写的幽都,是否反映了古人对幽冥世界的共同想像,是颇为可疑的。
  3、在更通常的情况下,尤其是在北方,古人是根据世俗社会的现状来想像幽冥世界的。在出土的无数墓葬中,都反映出这一点:死后世界与生前社会一般无二,所以需要陪葬大量的日常用品。这种陪葬并不是纯粹的情感需要,更是人们想像中死后实际生活的需要。不但死后的生活方式与生前一般无二,而且幽冥世界的社会组织,也与生前社会保持一致。在古代墓葬中不断发现的告地下官吏的冥间文书就反映了这一点。1975年,在湖北省江陵县凤凰山发掘的168号汉墓中,有一枚长23.2厘米,宽4.1-4.4厘米的竹牍,竹牍上面的文字曰:

  十三年上五月庚辰,江陵丞敢告地下丞:市阳五大夫:  少言与大奴良等廿八人、大婢益等十八人,轺车二乘、牛车一两、驷马四匹、駠马二匹、骑马四匹。可令吏以从事。敢告主。[2]

显然,这封写于汉文帝十三年(前167)五月十三日的冥间文书,是江陵县丞为墓主人开具的一封赴地下世界的介绍信。它是汉代社会流行的通行凭证“传”或“过所”的翻版,是供死者在地下世界使用的通行证。类似的冥间文书尚有数例。如湖北省江陵县凤凰山十号墓出土的景帝四年(前153)时的冥间文书,出土于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三号墓文帝十二年(前168)的地下传文以及出土于江苏省邗江县胡场五号墓汉宣帝本始三年(71)的地下传文等,都是同样性质的告地下官吏的冥间文书。[3]人们根据社会上的官僚机构设想地下的层层官吏,下葬之时即移书地下,希望让死者顺利通过地下的种种盘查。
  4、东汉时代,中国北方开始产生了“泰山治鬼”的传说,泰山成为鬼府。泰山为鬼府的说法最早似见于纬书。《博物志》卷一引《孝经援神契》载:“泰山一曰天孙,言为天帝孙也。主召人魂魄。东方万物始成,知人生命之长短。”《后汉书·乌桓传》云:“(乌桓)死者神灵归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死者魂归岱山也。”同书《方术传》下云:“(许峻)自云少尝笃病,三年不愈,乃谒太山请命。”《三国志·魏书·方技传》管辂谓其弟辰曰:“但恐至太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民间对幽冥世界的想像,是小说的一个重要的题材来源,而小说中对泰山鬼府的想像,也表现得最为充分。《列异传》“蔡支”条载:

  临淄蔡支者,为县吏。会奉命谒太守,忽迷路,至岱宗山下,见如城郭,遂入致书。见一官,仪卫甚严,具如太守。乃盛设酒肴,毕,付一书,谓曰:“掾为我致此书与外孙也。”吏答:“明府外孙为谁?”答曰:“吾太山神也,外孙天帝也。”吏方惊,乃知所至非人间耳。

同书“胡母班”条与此类似,但极为简略,只有二十多字,在《搜神记》中,此一故事有较完备的记载:

  胡母班字季友,泰山人也。曾至泰山之侧,忽于树间逢一绛衣驺,呼云:“泰山府君召。”班惊愕,逡巡未答。复有一驺出,呼之。遂随行数十步,驺请班暂瞑。少顷,便见宫室,威仪甚严。班乃入阁拜谒。主为设食,……

胡母班完成任务后,过了几年,经过泰山向泰山府君汇报了带信的过程后:

  班语乞,如厕。忽见其父著械徒作,此辈数百人。班进拜流涕,问:“大人何因及此?”父云:“吾死不幸,见遣三年,今已二年矣,困苦不可处。知汝今为明府所识,可为吾陈之,乞免此役,便欲得社公耳。”班乃依教,叩头陈乞。府君曰:“生死异路,不可相近,身无所惜。”班苦请,方许之。于是辞出,还家。岁余,儿子死亡略尽。班惶惧,复诣泰山,扣树求见。昔驺遂迎之而见。班乃自说:“昔辞旷拙,及还家,儿死亡至尽,今恐祸故未已,辄来启白,幸蒙哀救。”府君拊掌大笑曰:“昔语君‘死生异路,不可相近’故也。”即敕外召班父。须臾,至庭中,问之:“昔求还里社,当为门户作福,而孙息死亡至尽,何也?”答云:“久别乡里,自欣得还,又遇酒食充足,实念诸孙,召之。”于是代之。父涕泣而出。班遂还。後有儿皆无恙。

从上文我们可以看出,中国的鬼府并不是一个惩罚性场所,而是冥间官府的所在地,实即人间州府的投影。它的人间性如此强烈,竟使得蔡支竟然不知他已经到了冥间。与其他官府一样,只有犯罪获谴之徒在才在此地服苦役,而一般的死者均回到乡里,享受儿女上供的酒食香火。
同书卷十六所载蒋济亡儿故事更能说明这一点:

  (蒋济)其妇梦见亡儿,滋泣曰:“死生异路。我生时为卿相子孙,今在地下为泰山伍伯,憔悴困苦,不可复言。今太庙西讴士孙阿,见召为泰山令,愿母为白侯,属阿,令转我得乐处。”言讫,母忽然惊寤。明日以白济。济曰:“梦为虚耳,不足怪也。”日暮,复梦曰:“我来迎新君,止在庙下。未发之顷,暂得来归。新君明日中当发,临发多事,不复得归,永辞于此。侯气强,难感悟,故自诉于母。愿重启侯,何惜不验之。”遂道阿之形状,言甚备悉。天明,母重启济:“虽云梦不足怪,此何太适适。亦何惜不一验之?”济乃遣人诣太庙下,推问孙阿,果得之,形状证验,悉如儿言。济涕泣曰:“几负吾儿。”于是乃见孙阿,具语其事。阿不惧当死,而喜得为泰山令,惟恐济言不信也,曰:“若如节下言,阿之愿也。不知贤子欲得何职?”济曰:“随地下乐者与之。”……辰时传阿心痛,巳时传阿剧,日中传阿亡。济曰:“虽哀吾儿之不幸,且喜亡者有知。”后月余,儿复来,语母曰:“已得转为录事矣。”

蒋济,《三国志》有传,其云:“齐王(曹芳)即位,徙为领军将军,进爵昌陵亭侯。”因此,故事中其儿自称是卿相子孙,称其父为“侯”。此一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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