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婚姻琐谈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1
  婚姻是人类社会中最普遍的现象之一,它的发生基于最根本的人性,并符合人类繁衍后代的要求。婚姻具有多种社会职能,如满足社会成员的情感需要、组织家庭等等,在特殊条件下则可能畸变为实现政治目的、获得经济利益的手段。在人类进步和社会发展的历程中,婚姻的内涵经历了许多变化,可以说,婚姻是人类文明的计程表,也是有着巨大地域差异的各种文化的显示屏。以下,笔者主要谈谈周代的婚姻状况,并尽可能以之为媒介,多触及一些周代社会、文化方面的信息。
  周代的婚姻发展得十分成熟,这主要体现在婚礼的过程上。《仪礼·士昏礼》记载了当时婚礼的六个步骤:一、纳采。採择女也。二、问名。问女之姓氏,归以卜其吉凶。三、纳吉。卜于庙而吉,使使者往告。四、纳徵。使使者纳币以定婚。五、请期。告婚期。六、亲迎。往迎妇。[1]参看《左传》,笔者发现这个程式化的婚礼过程还是基本可信的。但事实上,已纳入礼制轨道的婚礼制度要更复杂些,周天子、诸侯、卿大夫和士的婚礼在一些关键环节上是有差异的,表现出中国文明早期即已产生的社会成员的等级层次。
  周天子一般娶诸侯公室的女子为王后,诸侯的嫡女、庶女、同父姐妹乃至大姑、小姑都可以作为王后人选。[2]天子娶后从择女求婚到定婚(很可能包括预定婚期),过程很简单。如《左传》襄公十二年记载:“灵王求后于齐……齐侯许婚。王使阴里结之。”(阴里是周大夫,结是口头约定。)但迎娶王后的礼仪是有特别规定的。周天子是地位最高的社会成员,即使在春秋时期,在名义上其身份也远比诸侯高贵,因此周天子不亲自参与迎娶诸侯公室女子的礼仪,而是委托同姓诸侯代为主持。但迎接王后的婚使应是周王室的大臣,身份必须是卿。周桓王娶纪国的季姜为后时,迎娶的礼仪是同鲁桓公主持的。王室的婚使祭公先前往鲁国,从鲁桓公那里接受了使命,才去纪国迎接季姜到京师洛邑。[3]周惠王娶陈妫为后,请虢公、晋献公、郑厉公代为主持迎娶,婚使是世为王室卿士的原庄公。《左传》庄公十八年记载为“虢公、晋侯、郑伯使原庄公逆王后于陈”。使人感到奇怪的是,周灵王娶后时,《左传》中没有再提到代为天子主婚的同姓诸侯,而且去迎接王后的婚使刘夏也并不是卿,《公羊传》称他是“天子之大夫”,《谷梁传》中称他为士,《左传》中称他作“官师”,并清清楚楚地写着“卿不行,非礼也”。[4]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出一些王室衰微,礼崩乐坏的春秋后期的气象。
  诸侯的妻子一般称为夫人,多为各国公室之女;也有的是周王室的女子,通常被称作王姬;少数是卿大夫家的女子,如郑庄公娶了宋国大夫雍氏的女儿——后来郑厉公的母亲雍姞。《左传》中提到的诸侯婚礼礼仪很多,如聘、纳币、逆女等。聘是表示通婚之意,也即是求婚,要派卿或大夫专使。如《左传》成公八年所载“宋华元来聘,聘共姬也。”又《左传》昭公四年载“椒举遂请婚”。(椒举,楚大夫。)纳币是指前往女方赠送礼物以定婚,一般诸侯不亲自出行,委派卿、大夫成礼即可。所以《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所载鲁庄公如齐纳币一事,《公羊传》、《谷梁传》都评论说:“新纳币,非礼也。”诸侯婚礼中重要的礼仪是逆女,也就是把新妇迎接回国。诸侯不亲自出国境逆女,但一定要派卿前往成礼。所以《左传》隐公二年说:“纪裂繻来逆女,卿为君逆也。”又《左传》文公四年说:“逆妇姜于齐。卿不行,非礼也。”《春秋》经传中也有两起诸侯亲自逆女的例子。一是《春秋》庄公二十四年所载“夏,公如齐逆女。秋,公至自齐”。二是《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所载“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其中,晋文公重耳迎娶文嬴事出偶然,在此之前,他为躲避国内吕、郤之乱,已经悄悄地来到秦国。可见,周代诸侯亲迎新妇的事极为罕见,而诸侯不亲自逆女才合乎当时礼制。与娶妻一方逆女相应地,嫁女一方有送女、致女和聘等礼仪。送女,是遣嫁之礼,一般不出国境,如《诗·邶风·燕燕》记载卫君之妹远嫁也只是“远送于野”,即送到国都郊外罢了。致女则是把所嫁之女送至目的地。无论送女还是致女,诸侯都不亲自执行。《左传》桓公三年记叙送女之礼说:“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若所嫁女非诸侯正夫人,则遵循“送从逆班”的原则,即送女者的位次依逆女者的位次而定。[5]送王姬之礼又与此不同,天子不与过问,由同姓诸侯主持。如《春秋》庄公元年所载“夏,单伯送王姬。秋,筑王姬之馆于外。王姬归于齐”即指鲁庄公代天子主持送女。是以单伯先送王姬至鲁,接着鲁国就于国都外为王姬修建馆舍,以备齐国来迎娶。至于嫁女之国所行的聘礼,如鲁桓公三年齐即嫁文姜,“冬,齐仲年来聘(鲁),致夫人也”,[6]是嫁女之后使大夫随加聘问,所谓“存谦敬,序殷勤”。[7]诸侯公子娶妻,礼仪稍异于诸侯,要亲自迎娶新妇。如《左传》隐公八年所载:“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郑。”即行此礼。诸侯公子立为太子者,娶妻不亲迎。《左传》昭公十九年记载楚太子建聘娶秦女,就由少师费无极前往迎接。
  卿、大夫婚礼礼仪也有聘、逆女等步骤。聘,见于《左传》文公七年“穆伯娶于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娣声己生惠叔。戴己卒,又聘于莒,莒人以声己辞,则为襄仲聘焉”。又《左传》成公二年载“巫臣使道(夏姬)焉,曰:‘归,吾聘女。’”《左传》昭公元年载“郑徐吾犯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也。’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杨伯峻注:“聘即近代之订婚,古亦谓之成昏……盖已纳币。”[8]并不恰当。如上诸例,若聘即是订婚,莒人又何以能拒绝穆伯呢?再者,徐吾犯之妹尚未择婿,又与谁定婚呢?这里聘还是视为求婚妥切。至于上面第三例中的委禽,也是伸通婚之意的礼仪。杨伯峻注:“古代婚礼,第一件事为纳采。纳采用雁,故亦言委禽。”[9]卿大夫娶妻一定要亲自前往女方迎接新妇。《左传》中不乏其例。如宣公五年载“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女,故书曰逆叔姬,卿自逆也。”卿大夫婚礼中又有反马之礼,上文提到的高固,于迎娶叔姬的当年冬天,又同她一道回到鲁国,《左传》解释为行反马之礼。杨伯峻说:“至大夫以上娶妇者,则乘母家之车,驾母家之马。即婚三月以后,夫家留其车而返其马。郑玄注:‘留车,妻之道也。’者,盖谓妻不敢自必能长久居于夫家,恐一旦被出,将乘此车而归,杜注所谓‘谦不敢自安’之义也。郑又云‘反马,婿之义也”者,夫家至以后不致发生出妇之事也。”[10]已解释得很清楚了。
  士之娶妻,其婚礼应如《仪礼·士昏礼》所言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等步骤。《诗·卫风·氓》中还有关于士婚礼的形象描述。诗中以女子口吻写道:“匪我衍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清楚地记叙了周代士阶层婚礼中媒聘、占卜、定婚期、亲迎等仪式。而且也明白地记载了士是以车来迎娶新妇。这与卿大夫以女方车、马迎娶新妇不同。
  对周代各层社会成员的婚礼过程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后,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体会到蕴含在婚礼制度中的社会成员的等级差别。例如在迎娶新妇这一环节上,各等级所应遵循的礼仪制度明显不同。天子、诸侯不亲迎,派卿为婚使逆女。天子又使同姓诸侯代为主持迎娶礼仪,更突出了地位的高贵。卿大夫、士都要亲自迎娶新妇,但在礼仪的细节上仍有差异。由此可见,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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