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诺曾是那样清晰地看到过于雅致的文化概念,常常是不真实的。如果物质现实被称为交换世界,而文化不管怎样拒绝这个世界的支配,只要存在者存在着,这样的拒绝,肯定就是虚幻的。这些批评今天看来都是很精湛的。阿多诺在指出文化本身包含着人类学意义与精英意义之间的基本冲突的同时,非常想超越“文化与物质生活抽象的二分法”,达到人类学的文化立场与精英意义的文化立场的统一。尽管如此,在现实中,阿多诺还是坚持了对大众文化的激进的批判姿态。他深信大众文化在整体上是一种综合性的混合物。他的出现使19世纪以来,或者说是文艺复兴运动以来建立的精英文化的秩序被搅乱了。阿多诺认为,商品拜物教的精神是和启蒙的精神相一致的:“资产阶级社会受等同原则的统治。它把不同的事物还原为抽象的量使之可比较。对于启蒙来说,那种不能还原为数,最终不能归一的事物必然是幻想;现代实证主义像取消文学一样将它一笔勾销。一体性是从巴门尼德直到罗素的口号。他们主张将众神和特性一起摧毁。;[zl(gr-s>0这样,‘。人与生俱有的各种潜力就被模塑成可带到市场上去的商品的生产样式”,[2](P13)r人仅仅具有和物一样的抽象属性,被一统化,即物化了。启蒙在等同原则的口号下取消了个体的特质,而商品拜物教则使个体的具体物化为价值的抽象。因此,将不同事物的等同化便成为社会对个体的强制,黑格尔所指出的自由人逐渐形成“民众”的事实,正是启蒙用抽象的工具消灭了它的对象的结果。而大众文化正是代表着这样一种确证了压抑的普遍性的意识形态,成为对物化意识的统治形式。
文化是一种充满悖论的商品。它完全遵循交换规律,以至于它不再可以交换;文化被盲目地使用,以致于它再也不能使用了。商品拜物教首先把文化商品的使用价值转化为抽象的崇拜价值,在这种情况下,文化工业使诸如严肃音乐和轻音乐之类的区分也失去意义。在文化市场上,艺术成为奢侈品,而明星无非是这种商品的商标或广告。同时,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明星成为偶像,在这种偶像面前,大众只能纷纷成为模仿者:影星的发式和语调,歌星的姿容,在这里无不执行着操纵性的功能。于是,个性泯灭了:在杂志封面上的是同一种美女的笑容,而爵士乐则用同一种节奏控制了人的行动。阿多诺说,“流行歌曲的效果—更精确地说,也许是它们的社会角色—可以定义为同一化模式的效果’,。[’]这样,大众文化的“石化的形式”就以机械生产、再生产的方式和奴役性的意识形态禁止了任何变化,禁止了任何真正的自由性和创造性,它永远成为“对同一事物的不断复制”。[2](P134)0阿多诺认为,文化产品的商品化不是体现在它们的被交换,而是体现在它们在抽象形式下的被交换。但是,“交换价值的原则越无情地替人类摧毁种种使用价值,它就越深深地将自己掩盖在娱乐对象的纱幕下。[5]这些种种都体现了大众文化在当代社会的一些基本价值,即大众文化的商品化间题。阿多诺进而指出,文化工业生产什么商品,取决于这些商品能够实现什么市场价值。利润的追逐决定了文化形式的性质。文化工业的过程是一种标准化的过程,其产品就像一切商品那样同出于一个模式。另一方面,这些产品又有一种似是而非的个性风格,仿佛每一种产品,因此也是每一个消费者,都是适得其所。结果很自然就是遮掩了文化工业的意识的标准化控制。这是说,文化产品标准化的过程。阿多诺在此列举了好莱坞影星制度,指出这个制度中人性越是扭曲,就越是有成功的希望,所谓悬念和个性等等,究其实都是对变态人性的一种产业化炒作。
阿多诺对文化工业有过更为深人的细致分析,其中最著名的是他对流行音乐的批判。阿多诺认为流行音乐纯然是文化工业的商业制作。它有两个特点:一是标准化,二是伪个性化。比如说,流行歌曲外表上五花八门,实质上却是千篇一律,其唯一的追求就是挖空心思玩弄所谓的技术效应。它们愈益变得就像某个核心结构的彼此间可以相互替换、相互替代的不同部分。标准化是指流行歌曲如出一辙的相似程序,伪个性化是指它们之间偶尔出现的一些差异。标准化显示的是文化工业如何在它生产的音乐中挤干一切挑战的、独创的和原生的成分。伪个性化则是埋下一个陷阱,将本质上毫无个性的东西用竞新斗奇的外观给包装起来,说穿了就是些改头换面的把戏。阿多诺认为流行音乐的这两个特点很大程度上是归咎于文化工业的商品拜物教性质,其结果必然导致听众鉴赏力的退化,这与日常生活中文化工业教授给它们的顺从态度,毫无二致。这样,阿多诺又通过对流行音乐的批判,阐述了标准化大众文化的产品和文化个性的间题,而这些恰恰都是当代社会学所要研究的间题。
阿多诺大众文化批评的社会学价值在于,大众文化所包含的人类学意义的文化内涵与精英意义的文化内涵之间的基本冲突;同时他也阐述与分析涉及到了大众文化的商品化间题;标准化的文化产品和文化个性化间题;大众文化社会功能与文化市场中的肯定性质及负面性质。这也是当代社会学所要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