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士德》的文本中,除了以上提出的五处大型的狂欢场景之外。其狂欢的精神如细碎的珍珠散在作品中随处可见.而这些珍珠被狂欢文化中“脱冕型结构”的运用串连起来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悲剧系统。巴赫金认为,狂欢节上的主要仪式是笑谑地给狂欢国王加冕和随后脱冕.而国王加冕脱冕仪式的基础便是狂欢式世界感受的核心所在。这个核心蕴涵着交替与变更的精神、死亡与新生的精神。巴赫金在《陀斯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谈到:“加冕脱冕的仪式对文学的艺术思维产生异常巨大的影响。这一仪式在创造艺术形象和完整作品方面,决定了一种‘脱冕型结构’。”翻在作品《浮士德》中,主人公的命运明显地表现为加冕与脱冕的过程。在压抑阴暗的书斋中。浮士德与靡非斯陀滴血为盟。接受魔鬼的挑战时,便初步完成了他的加冕仪式。而在“巫厨”这一幕中,当浮士喝下恢复青春的魔药。情欲勃发,迫不及待地要进入他的“小世界”寻求满足时,真正的加冕仪式才得已完成。这样的加冕让浮士德有充分的精力和条件去不断追求和实现他对生命价值的体悟。成为接下来一切故事的必不可少的前奏与序曲。在他完成了对“小世界”和“大世界”的一切经历后,在“宫中宽广的前庭”这一幕中,他终于倒下,终结了生命。从而完成了他形式上的脱冕,即肉体的死亡。然而,在紧跟其后的“埋葬”这一幕里,浮士德的灵魂被天使救出。得到了救赎。使得这一幕才真正成为脱冕的最后环节。这种“脱冕型结构”的运用,充分体现了狂欢艺术中的死亡中孕育着新生的精神。其实,在整部作品中,不仅仅只有浮士德这个形象的塑造有着加冕和脱冕的过程.玛嘉丽特的故事同样如此。她的悲剧命运在她一开始遇见浮士德并被其吸引时便注定了。在“傍晚”这一幕中。当她说出“我只要知道今天那位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付出一些代价我也甘心!他显得真够英俊,一定是出自名门……”这样的话时.她的爱情悲剧的加冕就完成了,在经历了爱情、谋杀、等待与绝望之后。玛嘉丽特拒绝了浮士德和魔鬼的营救,甘愿接受上天的裁决,死亡便完成了她的脱冕。然而在悲剧的末尾。拯浮士德灵魂的天使中出现了玛嘉丽特的身影。说明她的脱冕事实上也是在被上帝的拯救中完成的.玛嘉丽特也在对善良和正义的笃信中得到了救赎与新生。另外,在悲剧的第二部中,瓦格纳造出的瓶中小人霍蒙苦鲁斯同样也是在对古典美的追求中撞破玻璃而死。但这种死亡也意味着霍蒙苦鲁斯肉体和精神的重新塑造。
此外,《浮士德》如果以巴赫金的“狂欢化诗学”来审视。其中人物形象的怪诞的风格与其对立统一的个性也浸透了狂欢的色彩。巴赫金认为:“怪诞风格充满了狂欢节的世界感受,这种怪诞风格是世界摆脱一切可怕和吓人的东西。把世界变成一个毫不可怕,因而也是一个极其欢快和光明的世界。”《浮士德》中的人物无不充满着怪诞的色彩。书斋中靡非斯陀诡异的幻化。巫厨中女巫让人返老还童的巫术.纸醉金迷的狂欢宫殿中扮成潘恩大神的皇帝。在海洋上空焕发出耀眼光芒的瓶中小人霍蒙苦鲁斯.浮士德与海伦不断追求战斗的孩子欧福良以及形形色色的天使鬼怪与精灵给整部悲剧添加了光怪陆离的浪漫色彩。而其中最具特色的当数浮士德与魔鬼靡非斯陀这两个形象的塑造。这一对完全相反性质的人物在剧中如影随形,相克相生,使得这一主一仆成为了矛盾的完美结合。事实上,浮士德代表了整个人类的形象,他追求真理,自强不息,内心深处却又摆脱不了代表着欲望与罪恶的魔鬼的纠缠。他与魔鬼本为一体.魔鬼一直作为浮士德主体性的“他者”即否定的方面而存在。然而,正是由于他时时想把浮士德引人堕落的地狱,才使得浮士德发掘了人生的潜能,成为了一个不断进取的奋斗者,并最终超越了人类本性中“恶”的部分,在与魔鬼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获得了新生。而一心作恶的魔鬼却是促成“善”的主要力量.最终成为了“浮士德精神”的真正缔造者。这两者作为鲜明的对照与矛盾的结合,成就了剧中的一条相反相成、对立统一的怪诞人物形象的狂欢化主线。
诗人歌德致力于《浮士德》的创作长达60年之久.而这一段时期正是上升和发展中的西方资本主义向封建阶级夺取政权,逐步在思想上确立资产阶级的统治的历史时期。歌德在艺术的创作中,通过主人公浮士德的生命历程和奋斗精神,展望了人类社会的未来,肯定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其作品中洋溢着的面向未来、乐观向上的狂欢气氛恰当地诠释了人类历史必将进步超越停滞、新生代替腐朽的这一精神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