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可见,大众文化的审美时间体验是现代性背景下两种不同时间体验诉求相互纠结的结果,是与审美现代性的否定性时间体验构成意义关联,又依赖以必要劳动时间奠基的客观矢量时间,并因之得以日常现实化的悖论性时间存在方式,在大众文化中,“两种剧烈冲突的现代性在某种程度上都遭遇了其自身的漫画形象,在极度夸张中。它们的矛盾和隐蔽内涵突然昭显”。
二、大众文化审美时间体验的特征与形式
作为现代主义文化的重要方面,审美现代性的当下瞬时体验的直觉可感性,对于否定客观矢量时间并疏解现代性时间困境具有重要意义,所谓瞬时就是纯粹的脱离“时间之矢”的现时,莫内尔在《莫内尔的书》中写道:“从瞬时的角度去观察所有的事物,让你的自我跟着瞬时走。”审美现代性的时间逻辑就在于:只有在纯粹现时中我们才能不去追赶时间,任由客观时间摆布与挟持,而是让时间穿越自身,并使人的自我在刹那一瞬中得以实现。
值得注意的是,审美现代性“刹那主义”式的审美体验是立足于永恒时间信仰之上的,波德莱尔说道:“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与不变。”彼得·奥斯本更以“历史暂时化的辩证法”指出:“有意识的弃绝历史性现在本身,把它当作不断变化的过去和仍不确定的未来之间的永恒过渡这样一个正在消逝的点,换句话说,现在就是持续和永恒的同一。”这就是说,“现在”作为“过去”与“未来”之问的永恒过渡的消逝点,本身即具永恒意义,此一“现在”尽管从时间三维中独立出来,然而却以其永久的偶然性、过渡性与独创性信心满满的“在时间中扬弃时间”,并以短暂即永恒的辩证时间体验与业已困顿的客观矢量时问分庭抗礼。以审美现代性的时间体验反观大众文化,则可发现,由广告、畅销小说、流行音乐、大众电影、电视肥皂剧等构成的大众文化,其执意逐求当下瞬间的审美时间体验特性,恰是作为审美现代性时间体验的一种特殊形态,从而既与前现代的通俗文化大异其趣,又与审美现代性时间体验不尽相同。
具体来看,其一,现代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不断缩短与资本周转的普遍加速,在商品生产与消费领域里的主要影响是突出了即刻性的价值,这样的结果便是,在全社会范围内,商品生产消费的即刻性不但强调了产品、生产技术、劳动过程,更强调了各种观念、意识形态的易变性与短暂性。由此,以日益缩短的必要劳动时间为根基的大众文化,其使大众的“自我”得以确认的方式也相应的必然是短暂的确定,商品形式的多样性与商品世界的流变性,都决定了大众“自我”认同的单向度、瞬间性特征,“因而他对时间的体验也只能是瞬间感而非永恒感”。其二,在资本主义社会,商品就其使用价值是无法进行比较的,但在交换中,交换物又恰恰需要进行比较,而交换价值之所以能比较,恰恰是以量化的劳动时间为根据的。所以,如同使用价值须经劳动时间转换成交换价值,做为主观自由时间的审美也需悖论性的经客观时间度量才具现实可得性。这样,审美现代性时问体验的差异性与独特性必然受到必要劳动时间的均质齐一性改塑。
由上可见,受客观可度量时问规约的大众文化审美时间体验,最终展现为永恒时问意识隐退下的对审美现代性瞬时体验的戏拟。可以说,大众文化正是以瞬间戏拟的方式既与审美现代性的否定性时间体验构成意义关联,同时又依赖客观矢量时间得以日常现实化。从某种意义上讲,“大众文化表达了阶级的社会预期和愿望以及对具有高等阶级形式、风尚和符号的某种文化的虚幻参与,这是一种导致了物品亚文化的文化适应美学”。
问题是,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以失去永恒时间信仰的戏拟化瞬间体验为特征的大众文化,又何以疏解作为现代大众心理实存的时间困境与焦虑呢?答案在于:与审美现代性以瞬间即永恒的辩证时间体验来对抗现代进步主义时间的意义空虚,并在时间中扬弃时间不同,基于必要劳动时间的大众文化瞬时体验,以“环顾左右而言他”方式,通过聚合、切换、吸滞等模式来悬置、规避乃至遗忘现代性时间压力:
1.时间聚合。大众文化以当下瞬间为轴心,聚合过去与未来,使过去和未来成为现在的附属因素,进而创造了一个关于纯粹现在的神话。在大众文化产品中,“现在的现实和现在的历史直接能获得一种光彩美丽的海市蜃楼的魅力和距离”,从张艺谋执导的怀旧电影,直到时下流行的“中国风”音乐,我们似乎可以看到或感觉到过去中国的历史景象,然而无论是美仑美奂的古典色调还是仿古造型,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这种怀旧并不表现作为历史的过去,而只表现我们以现在为基点而对过去的想象。与过去一样,未来同样着眼于现在,科幻片的基本情节架构无非是现实世界中的人,由于偶然的机缘同未来世界相接触。在电影《回到未来》中,主人公马丁被恐怖分子追杀而慌乱逃命时,无意中驾驶布朗博士发明的时间机器,并由此闯入一个奇幻的未来世界。影片最终所呈示的是:将来并非遥不可即,它作为现在的某种延伸,本身已被包容在现在之中并成为现在的有机组成部分。可以说,正是由于纯粹现在作为唯一的时间标准,使得大众执著于一种无所依傍的当下瞬间感,以致无法抽身反观线性时间的流逝,这样,大众文化的审美时间体验才有效的悬置了现代性时间困境所带来的伤感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