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性、专业性、客观性三大神话都来源于科学精神在现代理论中突出意识形态,到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酷儿”理论以差异性经验揭示客观知识的虚假性,无不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对三大神话的去魅(disenchantment)。“文化研究”的兴起,既是对20世纪人文知识中的科学主义倾向的反省,也是对上述对抗性知识序列的整合,简言之,人文知识自身的性质和现代性学术观念的弊端,必然导致跨学科的,重视经验的,承认知识的有限性和意识形态性的,反思知识主体和学术体制的“文化研究”的兴盛。
二、西方社会现实对现代性学术体系的挑战
上面的分析,是从人文知识内在的学术逻辑出发揭示现代性学术体系的弱点。而作为孕育“文化研究”的现实土壤,西方社会在20世纪的历史经验更直接地映射出现代性学术体系的弊病。
当人文知识越来越趋于专业化,它就既无法提供关于人类、历史、文化、社会的整体观点,也很难在跨文化比较的框架内理解西方文明的真相。由于国际交流空前频繁,异质文化之间的冲突、融合是20世纪人文知识的重要主题。既然任何一种文化都已不再可能在封闭的环境中单独发展,文化史实际上成了文化关系史,任何一种文化的自我映像中都包含着对“他者”的理解,因此跨文化比较成为当今人文知识的必然选择。显然,局限在专业学科之类的各种人文知识很难单独完成这一任务。因此,综合文学、艺术、史学、语言学、伦理学、社会学、人类学、民俗研究等多种资源的跨学科方法最早在一些文化比较领域中产生,不是偶然的。
人文知识的专业化,也无助于理解后工业社会中产生的复杂文化现象。在全球范围内,西方世界率先进入了后工业社会,随着物质的丰富,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社会福利制度的施行,技术发展极大地降低了体力劳动强度,社会从温饱型向消费型转变,政治对抗的根源逐渐从经济上不同阶级、集团的矛盾转向文化差异群体的矛盾,显性层面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中的权力关系淡化,意识形态以更微妙、更隐性的方式体现出来,日常感性生活中的权力关系开始凸显,深刻地改变了当下的公众意识,符号秩序、性别政治、消费主义、媒介帝国、技术霸权纷纷涌人人文知识的视野,这些议题在现代性的学术分科中很难归类,它既是文学、美学,又是社会学、伦理学。技术与人文不再泾渭分明,不断涌现的概念和理论挑战了人文知识的疆界,更挑战了人文学者的学术储备和知识结构。当前,“文化研究”通常以问题为中心而非以学科为研究的出发点,不再强行对研究对象进行学科归属的分类,正体现了人文知识面对当下社会文化现象所作出的自我调整。
两次世界大战是20世纪最为沉重的记忆,对于发源地和主战场的欧洲更是如此。然而,非政治化、非道德化的现代性学术观念,使人文知识在对切身经验的处理中表现得冷漠,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思想界在反省中认识到人文知识没有担负起它应该承担的任务,没有有效地处理切近的历史——纳粹主义和大屠杀。当奥斯威辛成为欧洲知识分子良心的重负,人文知识就必须对自己提问:对中立、冷静的专业立场的追求,能否成为放逐价值判断的理由?对独立、客观的科学主义的信仰,是否掩盖了人文知识的意识形态真相?由此,感性具体的经验,重新成为人文知识追求真实、质疑权威的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