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断鸿零雁记》中的雪梅,《绛纱记》中的秋云,《焚剑记》中的阿兰,《碎簪记》中的灵芳。她们是中国传统文学作品中频繁出现的女性形象。她们深居闺阁,尊奉庭训,多情和善,坚守女性贞洁观,她们学习古典文学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她们“德才兼备”,表面看起来娴淑沉静,内里却柔中蓄刚,对自己所爱的人忠贞不渝,不顾一切,面对阻力,敢于以死抗争。到了清末民初,由于西风东渐,她们中的一些人由于家庭关系和所居住的地理位置,受到西方进步思想的感染。但是,这种感染在强大的传统习俗下,是微乎其微的。他们对婚姻自由的渴望,仅仅局限于内心的波动和静夜的苦思,缺少付诸实践的勇气,对封建社会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还难以产生一丝一毫的破坏力。这类女性是以娴静、高雅、温柔、含蓄为特征的。
第二类是思想观念较新的现代女性。虽然她们大多都受过西式教育,但是由于她们是脱胎于中国封建社会的现实之中,所以在她们的意识深层中,甚至在她们的举手投足中都时时带有传统的胎记,苏曼殊对这类女性形象的塑造,为中国近代社会提供了一种精神面貌全新的女性形象。例如:《断鸿零雁记》中的静子,《绛纱记》中的五姑,《碎簪记》中的莲佩,《非梦记》中的凤娴。这类新女性,她们的思想是比较开化的,尤其是对待爱情的态度更是主动、热情、大胆。例如静子,当“余”要出走,在雪地被静子发现并追上时,静子尽然“出其腻洁之手,按余额角,复执余掌”,“静子频频出素手,谨炙余掌,或扪余额,以觇热度有无增减”。此外,静子还“愁愫略释,盈盈起立,捧余手重复亲之”。亲手这个动作,本来多是男性向女性求婚时所用,可在苏曼殊的小说中,却反过来了,而且亲一下不够,还要重复亲之。再如五姑,不但主动对昙鸾指天为誓,“今有一言,愿君倾听:吾实誓此心,永永属君为伴侣!即阿翁慈母,亦至爱君”。“言次,举皓腕直揽余颈,亲余以吻者数四。”
大胆的五姑尽然频频向昙鸾施吻。可见,在苏曼殊心中,接受新思想的现代女性对于爱情的主动程度要远远超出男性,她们主动追求自己钟爱的男性,这些女性大多在尚未享受到爱情的甜蜜就过早地为爱情而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此外,苏曼殊小说中塑造的女性形象,无论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她们都不再是传统性质上男人的附属品。女性们已经初步具有个性解放的意识,她们不仅是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个体,很多时候甚至还反过来成为男性的精神支柱。例如:《碎簪记》中的灵芳,当她所爱的人庄湜因陷入她与莲佩之间的情感纠葛而左右为难、痛苦不堪时,她虽然深爱着庄湜,但同时她更理解庄湜的为难处境,为了能让庄湜“享家庭团圆之乐”,灵芳最终牺牲了自己的感情,忍痛与庄湜诀别,并央求其叔父把他们爱情的信物———一支发簪折断以表明决绝之心。而《断鸿零雁记》中的雪梅,她不仅反抗其父母把她当作货物嫁给有钱人家,而且还私自将自己的积蓄赠给三郎资助他东渡日本寻母。女性在苏曼殊笔下已经不再是柔弱的代名词,她们开始有自己的思想,她们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且还敢于为自由去拼搏。
综上所述,苏曼殊小说中所塑造的男性形象都具有正直善良,懦弱忧郁,多愁善感的性格特点,但他们却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和大胆叛逆的反抗精神。女性形象则多是绝色美女,见多识广,热情洋溢,积极主动追求爱情。苏曼殊小说中的人物都在心灵深处被孤独、痛苦所折磨,他们的爱情最终以悲剧结尾,其小说正是通过对人物悲剧性格的刻画,使人物具有内在的悲剧性,增强了小说的悲剧色彩。在苏曼殊所生活的时代,那些青年男女在爱情和婚姻的问题上,其实只可能有两种结局:要么向封建势力屈服,要么以悲剧告终。
苏曼殊的小说不写前者,而写以悲剧告终,这也正是苏曼殊小说反封建主题思想的表现,也正是苏曼殊小说具有积极意义的标志。苏曼殊小说中人物的悲剧性,也是他这位时冷时热、亦僧亦俗的革命和尚、爱情和尚对时代的迷惘、彷徨在自己小说人物中的折射。
参考文献:
[1]苏曼殊.苏曼殊小说诗歌集[C].裴效维校点.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