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描述案件侦破过程时,两派小说的差异也很明显。侦探小说重实证,诸多案件都需要现场勘探、实物考证与细节侦判。如程小青笔下的霍桑,无论是《龙虎斗》中与鲁苹斗智斗勇,还是《一只鞋》里对男绣花鞋的细节推敲,抑或是《神龙》中对白荣锦死亡现场的勘探,尤其是《裹棉刀》中勘察许婉珠被杀现场时对窗栏缝隙中的几缕麻丝和带有灰尘的烛盘等细小物品的关注,结合火车班次与无锡米行的调查,推断出凶手是其丈夫姜志新的情节,均凸显其对实证的重视。而《血手印》中用淡亚马尼亚液验血渍,《断指团》里对双套结和火酒保存断指现象的解释以及茶中含有丹宁酸可以显现化学液写的密信等,则是作者具有丰富科学知识的体现。
即便是小说中的推理情节,也都是建立在科学调查或科学原理之上,并非妄推。如孙了红的《窃齿记》叙述"米蛀虫"黄传宗突然死亡,法医鉴定为中毒而死,却不知罪犯是谁。鲁平做了大量调查工作,终于得知其死前一周镶过牙,牙医是其内侄周必康,而周必康与死者新娶的六姨太关系暧昧,以此推断是周必康毒死黄传宗。然后,电话邀请周必康与六姨太到舞厅,鲁平与助手在邻座谈论黄传宗的死因,观察二人的反应,使其不得不承认是凶手。公案小说则不然,清官判案侧重主观印象,一看嫌疑人长相即可判断人物性质,若长相和善,则"此人绝非恶人";若长相凶狠,则"此人绝非善良之辈".而侦破案件的过程中,经常靠冤魂托梦、鬼魂显灵、旋风引路等虚无难证的现象决定罪犯所在,以此判定的案件,当然容易成为冤案。尽管公案小说极力彰显清官之清廉,却难以让读者完全信服,尤其是阅读过几部公案小说之后,更难相信案件可以这样审判,其文本的真实性大打折扣。
梳理公案小说与侦探小说的异同,可以在比较中凸显各自的特性,有助于认知其差异。而对小说流派特征的认识,对于我们研究其嬗变规律、把握其叙事特征,进而阐释其独特内蕴、定位其文学史价值等,均大有裨益。作为中国近代小说史上生成于本土和借鉴外来文学形式的两个小说流派,其存在恰恰凸显出了近代小说中外兼容的过渡特色。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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