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讴歌了酒神状态的迷狂:
它对人生日常界限和规则的毁坏,其间,包含着一种恍惚的成分,个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淹没在其中了。这样,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一条忘川隔开了日常的现实和酒神的现实……在这个意义上,酒神的人与哈姆雷特想象:两者都一度洞悉事物的本质,他们彻悟了,他们厌弃行动:由于他们的行动丝毫改变不了事物的永恒本质。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生存连同它在神灵上或不死彼岸的辉煌返照都遭到了否定。一个人意识到他一度瞥见的真理,他就处处只看见存在的荒谬可怕。(第7节)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深刻的洞见以后的醒悟?尼采切入了人类的生命哲理思考——
现在,我们觉得,既然无数竞相生存的生命形态如此过剩,世界意志如此过分多产,斗争、痛苦、现象的毁灭就是不可避免的。正当我们仿佛与原始的生存狂喜合为一体,正当我们在酒神陶醉中期待这种喜悦长驻不衰,在同一瞬间,我们会被痛苦的利刺刺中。纵使有恐惧和怜悯,我们仍是幸运的生者,不是作为个体,而是众生一体,我们与它的生殖欢乐紧密相连。”(第17节)
形而上的慰籍,伴随我们达到观看悲剧的真理式反思。这个对于悲剧的接受美学概念之贡献,是本书的又一个值得称道之处。他科学地解决了以前亚里士多德、贺拉斯无法解决的戏剧本质悖论的问题,而把对悲剧欣赏的定义朝向宽敞和开阔的境地。时间流逝,当今天我们在剧场试验着一种更现代化的戏剧——那些视觉丰盛、结构新颖的“感官戏剧”、“开放式戏剧”、“差异戏剧”、“非线性戏剧”(罗伯特.科恩《戏剧》P297)的时候,我们其实在试验着尼采的“形而上的慰籍”观念,让观众的思维带入到剧场中来,让剧场的建筑因素进入到戏剧中来,让元素融合为一体,这些试验其实是对戏剧本质的回归,也是对形而上的又一次高贵触摸。
艺术形而上的提出,基于人生和世界缺乏形而上的意义的事实。叔本华连世界和意志一同否定,尼采则承认世界和人生本无意义,但他最后诉诸艺术。于是,在“形而上慰藉”的悲剧快感探索中,我们抵达的是对世界的一种超越态度。艺术在尼采那里与救世主无疑。它们接通了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无意义之意义!
“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悲剧的诞生》前言)
3、与其说《悲剧的诞生》是现代主义的开山之作,还不如说它是通过对现代文化的本质否定和叛逆来实现的一种“对德国古典主义”的悖逆,是重估一切价值的否定经典之经典。《悲剧的诞生》是关于现代神话的破灭而不是关于它的辉煌之业绩。尼采否定一切现存的思想和继承的传统意义。他并不否认道德和科学在人类实际事务中的作用,他反对的是用他来指导人生。人生本无形而上的根据,科学故意回避这一点,道德企图冒充这钟根据而结果是否定人生。所以一定要替人生寻找形而上的根据,不如选择艺术。在十九世纪充满科学冒险主义的时期,尼采的警惕可谓具有先见,他俨然是世界大战的预言者。这是《悲剧的诞生》之时的本书之价值。
时间过了一百三十年,当二十世纪经历两次世界大战、无数观念、哲学的争斗、流血事件频发之后,当9.11的恐怖、世界危机依然在困扰我们的时候,回过头来看尼采的“意志过分多产”等多个洞见式的智慧,可谓是对未来的深刻预言。我们不得不在尼采“这就是你的世界!这就叫做世界!”(第9节)的哀叹中获得对世界的终极观念。
值得注意的是,尼采的哲学是散文式的、语言是错落有致,在杂树生花的散乱中达到论述的平衡。为什么,因为他的立论一开始就超越了庸常的四平八稳,超越了一种严密的逻辑框架……由于这一开始的散漫切入,尼采在后来必然在一个更广大的背景里作思维的腾挪——一种更大意义上的平衡。尼采对美学的贡献是巨大的,除了“日神精神、酒神精神”这些经典的表述之外,有一些深刻的悟性概念让我迷惘的思绪总是伴随着一剂清醒,如“生命形态的过剩”、“世界意志多产”、“音乐的譬喻性直观能力”、“形而上的慰籍”、“众生一体”……这些概念,像一盏明灯,在高处照耀我们,让这个灯塔式的人物成为时代的传奇,成为美学上不可逾越的高峰。
最后的思考:尼采否定或者超越了叔本华的悲观理论,产生出“形而上的慰籍”,乃至“强力意志”的乐观精神,是一种美学的超越;但是尼采既否定科学精神和知识的功利,在世界现代主义诞生的门槛边就来了个对正统思想的绝对否定,其叛逆是必然的,又是具有一种先天的悖论性质:即从否定,他走向的是对音乐在德国复兴的这种强烈的“正面”讴歌。其次,他反对科学的功利和指导意义,但是强力意志却又让疯狂的纳粹利用,借此达到一种毁灭异见的目的。对犹太人的屠杀印证了这种悖论。这种哲学或者美学的悖论,是尼采——作为一名叛逆者的现象或者本质,则值得研究和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