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巴门尼德篇》是柏拉图(Platon)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它构成了柏拉图思想的一个重大转折。但由于它的艰深,至今极少有人把它读透。它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柏拉图对自己的以《斐多篇》-《国家篇》为代表的“相论”的错误的反思批判,充分地体现了一位伟大哲学家勇于自新的可贵精神。在此基础之上,柏拉图在第二部分尝试着重建“相论”,结果是一个初步的范畴论。(2) 本文主要是关于第一部分的研究,至于第二部分已另有专文。[13]
[关键词] 柏拉图;“相”;“相论”;范畴论;目的论;实体化
Plato`s Self-Criticism
Abtract: Parmenides is one of Plato`s most important philosophical works and a great turning point of his thought. Up to now it is still very difficult for us to understand this work. It consists of two parts. Plato reflected and criticized his earlier theory of ideas in the first part that I study here. In the second part he founded a theory of categories, which is the subject of my other published article.
Key words: Plato; eidos or idea; theory of ideas; theory of categories; teleology; hypostatization
一
对柏拉图的思想有着决定性影响的是苏格拉底(Sokrates)和巴门尼德(Parmenides)。对于他们二位,柏拉图终身都表示崇敬。苏格拉底是柏拉图的导师,正是他人格的力量,他为探求真理不惜献身的精神铸就了作为人与作为哲学家的柏拉图。苏格拉底为了寻找伦理道德的最终根据而对普遍性的探求,启迪了柏拉图的哲学“相论”。因为仅仅在伦理道德自身的范围内无法圆满地解决“最终根据”的问题,也就是说,道德形而上学并不是最终的、唯一的,道德形而上学的建立还有赖于对纯粹形而上学的探求。而巴门尼德对“存在”的追问就正体现了人类探求纯粹形而上学的开始,这点也深刻地启示了柏拉图。在这方面格思里(W.K.C.Guthrie)同我们的看法相近,他指出:“对柏拉图有着最重大而深刻的影响者,除苏格拉底外就是巴门尼德,这位苏格拉底之前的智慧巨人及其挑战性的命题:运动与变化是不可能的,成为了全部理性论说的不可避免、甚至几乎无可争议的前提。”[1](p.34)
我们知道,在巴门尼德之前,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提出了“流变说”,即“万物皆变,无物常住”。如果把这一观点像克拉图鲁(Cratylus)那样贯彻到底,我们则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当我们一旦说出“我们”时,此时的“我们”就已非彼时的“我们”了。然而赫拉克利特却提出了“逻各斯”,认它为万物流变的依规,它自身却永恒不变。由于逻各斯(logos)是来自于动词“言说”(legein),所以逻各斯应当存在于语言当中。赫拉克利特从语言中剥离出逻各斯,在哲学史上具有重大意义。逻各斯所代表的就是对世界的初步的规定性,这乃是一种真正哲学意识的开端。不过逻各斯的意义在赫拉克利特那里还未能充分地体现,他的逻各斯虽已涉及到纯粹思维的规定性,可要从语言中剥离出纯粹思维他还办不到。关键原因就在于他的“存在”观念仍然是实在论的,即认为世界无非是一切存在物的总和,是既定的所与,哲学的任务不过在于完备地描述这一切,于是存在有变易、有生灭。因此,必须首先改变存在观念。万物皆变,唯有“变自身”不变,因为变自身乃是变的依规,这就是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因为万物皆变,所以皆为非存在,而非存在存在是不可能的。唯有变自身,即逻各斯不变,所以唯有变自身,即逻各斯存在,而逻各斯是一,因此存在是一。存在就是存在,存在不是万物的状态或属性,而是万物赖之成为存在者的完满。巴门尼德由此达到了崭新的存在观念,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即纯粹存在。生灭流变的现实刹那相续,而其自身才是永恒的纯粹存在。纯粹存在非对象性,因此既不能言其存在,又不能言其非存在。实质上,纯粹意义上的存在也就是纯粹意义上的思维,纯粹存在就是纯粹思维,所以“思在不二”,也就是“作为思想与作为存在是同一回事情”。(3)由此,巴门尼德直截地斥责把存在看作状态或属性、认存在与非存在交替流变的这类观念为“意见”(doksa),并将由此最终把世界归结为某种本原或始基(archee)的思路批评为“意见之路”。巴门尼德自觉他的使命就是在哲学上彻底终止“意见之路”,并开创一条新的思路:追问纯粹存在的“真理之路”。即不再对世界作自然主义的研究,而是把世界万物通通看作是“纯粹现象”,追问存在、存在自身,也就是追问纯粹思维、追问纯粹形式。一句话,追问万变之自身。柏拉图正是承继了巴门尼德的追问的思路,力图以纯粹形式的“相”(eidos或idea)解释与把握,更准确地讲是“规定”变动不居的世界万象,解决现象缘起,也就是现象如何可能的问题。用希腊哲学术语表达乃是:diasoizein ta phainomena(拯救现象)。[6](46页)因为就正如格思里所指出的:“巴门尼德未能成功做到的是在真理与赝品之间建立一种逻辑关系,也未能确立现象世界的逻辑地位。”[7](p.75)柏拉图为此创立了他的以《斐多篇》-《国家篇》为代表的“相论”。这是一种混淆了目的论的、实体化了的“相论”,主要以事物分有同名的“相”为特征。由于这种“相论”自身存在着不可克服的弊病,因而导致了它不但不可能“拯救现象”,而且连“相论”自身也难以维系。我们在柏拉图的后学亚里士多德(Aristoteles)那里读到过大量的关于这个“相论”的批评,但是,正如陈康先生所言:“首先放弃这个学说的不是任何其他的人,乃是那伟大的、勇于自新的柏拉图;他在老年以一种范畴论代替那个‘同名’的‘相论’。这个范畴论的认识不仅对于研究西洋哲学史的人重要,而且那个学说自身在系统哲学方面至今有其价值。这个范畴论即存在于《巴曼尼得斯篇》中。”[6](7页) 也就是说,在《巴门尼德篇》中,正是柏拉图自己首先对他自己的学说做出了全面深刻的反思批判,并在此基础之上建立起了一个初步的多元范畴论,哲学上的先验方法也由此开始。所以我们说《巴门尼德篇》不仅构成了柏拉图哲学的一个重大转折,而且更体现了一个哲学家伟大的自我批判精神。
二
《巴门尼德篇》是柏拉图全部对话中最有争议的一篇,至今学界对它都很难有一致的看法。倾向于《巴门尼德篇》是真正的史实的,像泰勒(A.E.taylor)[8](498及500页)、伯奈特[9](p.272)等认为,“巴门尼德”对“少年苏格拉底”的“相论”的批判,代表的是麦加拉学派的意见。雷德尔(H.Raeder)甚至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够既保证《巴门尼德篇》就是柏拉图本人的著作,同时又证明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对“相论”的批评不是剽窃柏拉图的。[10](pp.305-306) 但是上述看法就连提出者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多半是猜测的结果,缺乏可靠的史实依据。事实上,有关麦加拉学派我们知道得太少,因此不足以断言,柏拉图是依据麦加拉学派重述对自己理论的批评。[11](p.89,p.101)和[6](382页)
我们认为,《巴门尼德篇》不仅是柏拉图本人的著作,而且是他最重要的著作之一。有证据表明,柏拉图在写作《巴门尼德篇》之前,曾经有过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没有写作任何东西。(4)除非柏拉图的思想发生了某种深刻的、难以克服的危机,否则,我们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从事任何写作。我们知道,柏拉图的以《斐多篇》-《国家篇》为代表的“相论”是在苏格拉底的思想的深刻影响之下建立起来的,之所以陈康先生称之为“一元唯善论”,[6](309页) 就是因为这个“相论”明显地混淆有来自苏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