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乐圆融——中国的人文精神(5)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它不过是“贫”,安贫便是乐道,乐道始能安贫,既已万物皆备于我,何在乎一箪一瓢?孔子畏于匡,陷入困境,在常人看来,也是一种忧,是性命攸关之忧;但孔子看出这不过是外来的“患”,能够由之悟到“天之未丧斯文也”,立即便得乐天之乐,而且此乐便在此忧之中,甚至即是此忧本身。

这种即忧即乐、化忧为乐的体悟,这种高扬理性之乐的原则,便是宋儒所孜孜以求的“孔颜乐处”③。

( 七 )

不料儒家这种自寻其忧自得其乐的理性主义的忧乐观,却遭到了另一家更为超脱的道家学派的迎头痛击。

道家主张任自然④。他们相信,万物的大小久暂,人生的祸福寿夭,言论的是非美恶,原是自然如此的状态,“性”即如此,“天”使其然,“道”在其中。人类无须妄逞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将它们分别彼此;也不必卖弄自己的廉价感情,倾泻无端的哀乐喜怒;当然也就不致为此而趋吉避凶、劝善惩恶,闹得天下嚣嚣了。他们主张,应有的人生态度,就是还自然以自然,听其自然,齐万物,一死生,泯是非,等美恶,寄世以容身,乘物而游心。这叫做乐天,叫做返性,叫做得道;到达这种境界的人,便叫做真人─真正的人,真实的人。

因此,在道家看来,儒家那种戒惧敬慎,“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的修己工夫,那种栖栖遑遑,“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的悯人态度,以及“知其不可而为之”,“死去犹能作鬼雄”的苦斗精神,固然是不知天道而自讨苦吃,不自量力而忧有应得;即使象孔子那种三月不知肉味的闻韶之乐,颜回那种安贫乐道的陋巷之乐,孟子那种“王天下不与存焉”的君子三乐,究其实也是一忧,因为他们都还有所待、有所求、有所用,都还不曾忘身、不能无己、不知事天,被外在之物和外驰之心牵着鼻子奔波!因此,与儒家自我感觉良好的“仁者不忧”的断语正好相反,道家对儒家的批评便十分轻蔑:“彼仁人何其多忧也!”(《庄子·骈拇》)

道家批评儒家多忧,并不证明它自己“少年不识愁滋味”,恰恰相反,而是因为它已然“识尽愁滋味”了!跟悬着理想抱着希望担着风险尝着挫折即所谓“长怀千岁忧”的儒家不同,道家对于变革世界的前景和世界变革的现实,早就绝望和失望了。它不再忧愁,因为它已“识尽”也就是看透了天地间的一切,包括看透了忧愁本身。在他们看来,天地万物、人事盛衰,本来都是自然的;忧愁之起起于自以为是的人用其心智于自然,也就是说,起于有知识;因此对策是:“绝学无忧”(《老子·十九章》)。“人生识字忧患始”云云,也可看作是对道家忧愁说的发挥。

“绝学无忧”和孔子的“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形成鲜明对照。这当然并不证明老子和苏东坡之流不学无术,谁都知道他们都是饱学之士;也不能简单看做他们反对学习,须知他们反对的是“知”而不“识”、“智”而不“慧”,是学习未曾学到底,学到家,或者说,他们反对的是“小知”状态。“小知间间”(《庄子·齐物论》),见木而不见林,知物而不知道。唯知道者,才了然于万物都是自己如此,都应是它本来的样子;才不致于以自己或人类作中心为标准,去追逐种种事功的与道德的目的,而酿成无穷无尽的患得患失的忧愁:这叫做“大知闲闲”(同上),如闲云野鹤,悠哉游哉。

根据同样的道理,大知或得道的人不止于无忧,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得之则喜的乐。这种“心不忧乐”的境界,据说便是道家心目中的“至乐”状态(《庄子·至乐》)。这是绝不同于声色犬马的世俗之乐和思辨谈说的世雅之乐的乐,它是自事其心的快乐,是物物而不物于物的快乐,是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快乐,因而是最大的快乐。在这个意义上,道家不仅不反对乐,而且大谈其乐,大享其乐,是最大的乐观主义者。有名的濠梁之上的辩论,不是以乐为题的么!庄子见?鱼出游从容,而知鱼之乐。这是因为?鱼自得其得、心无忧乐,而庄子又能以物观物的结果。惠施以人观物、以己观人,既不能知鱼之乐,也不能懂庄子之乐,于是引发了一番大辩论,也给后人留下了玩味无穷的濠上之思。

人们往往批评道家式的乐观主义为阿Q精神,那多少有点误解和冤枉。阿Q有阿Q的主义,即追求精神上的胜利;而道家的乐观,并不为了胜利或由于胜利,而只是观其自然。因为在道家看来,胜利并没有什么快乐,它仍是某种逐物驰心,是心情失去平衡未得自然而受累于物的倒悬状态。而且,胜利意味着对手失败,以及自己过去曾经失败和将来可能失败,这种“誉尧而非桀”的是此非彼的无休止的纠缠,远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庄子·外物》)来得干净和宁静。因此,道家的乐观是对胜利心的“胜利”,是藐视胜利、超越胜败和一切功利的“胜利”;与“老子当年比你阔多了”之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人们将二者等量齐观,毋宁说是把道家看高了,因为它连阿Q那点好胜心也都没有;当然更恰当地说,是把道家看低了,因为它已奔逸绝尘,抵达超越境界,批评者不免瞠若乎后矣。

道家的乐观与阿Q式胜利迥异,却同它的对立者儒家有着相通之处。因为儒家认为人是社会的存在,人的社会性便是“自然”;理性快乐来自对人的善性即社会性即“自然”的体悟,即是任自然的结果乃至任自然本身。道家认为人是生命的存在,人的自然性的实现,包括它在遭遇的、既定的社会条件(在道家眼里,这也是自然)下的尽其可能地实现,便是快乐,便是任自然的结果乃至任自然本身。虽然儒道两家对人的理解根本歧异,但在快乐在于任自然这一点上,他们相通了。

所以,人们常谈“颜氏之儒”与道家的渊源关系,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这不仅因为颜回在《论语》中有安贫乐道的纪录,因为《庄子》至少在十一篇里谈到了颜回,其“心斋”“坐忘”两节已完全成了道家的“真人”;最根本的,恐怕在于,箪食瓢饮的颜回,与隐几丧我的庄周之间,有一种异时皆然的必然关系。庄周就是战国时代的颜回,颜回正是春秋时代的庄周。孔颜的理性之乐的情趣,到庄周手里已发挥成了一套乐天主义的哲学。从此以后,人们在习惯上便以庄子的道家思想作为中国文化的乐观的代表;而儒家的乐感既流入道家去发扬光大,剩下的忧患意识,便特别引人注目了。



( 八 )

西汉以来,儒道两家思想轮番地、混合地、谐和地在中国文化中起着主导作用,后来更融化了外来的佛学于一炉,成就了中国文化的新的统一体;而其精神,或可即以忧乐二字给以概括。

所谓“忧”,展现为如临如履、奋发图强、致君尧舜、取义成仁等等之类的积极用世态度;而所谓“乐”,则包含有啜菽饮水、白首松云、虚与委蛇、遂性率真等等之类的逍遥自得情怀。

这两种精神,由于各种条件的凑合,有时分别统领了两个不同时代的文化风貌,如西汉的雄浑与魏晋的清远。由于人物性格和身世的差异,有时又常常分别代表着不同人士的神韵情采,如杜甫之沉郁与李白的飘逸,范仲淹的“进亦忧,退亦忧”与金圣叹的“好快刀”⑤.甚至同一个人,在一个时期里会意气风发,受“忧”的精神鼓舞,而“猛志固常在”,志在四方;到另个时期里又超然物外,本“乐”的精神为怀,而“悠然见南山”,采菊东篱。以至诗人常兴“懊恼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之叹。也有人在政治领域里兢兢业业,在艺术天地中则云淡风轻;不同空间发挥不同风格。或者,在忧中作乐,高唱“人生不满百,何不秉烛游”;或者,因乐而生忧,由兰亭盛会感一死生、齐彭殇之虚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由此想到,作为史学家的徐复观以“忧患意识”概括中国文化精髓,而作为美学家的李泽厚却从传统中抽绎出个“乐感文化”来,是否也有点受到了所事文化领域的反作用,抑“君子所性”各异,“虽大行不加,虽穷居不损”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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