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时间观试析——兼与基督教比较(2)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王子,只比常人略多一些忧郁的气质。他像所有平常人一样反思和探索,孜孜不倦的追求最高的幸福和终极解脱,最后得以彻悟成佛。佛陀的死也是平常的“老死”,是他独自走向寂灭,而不像基督的死意味着代人类赎罪。《长阿含经·游行经》中记载了佛陀的最后时光,佛对众弟子说:“‘如来不久,是后三月当般涅槃’。诸比丘闻此语已,皆悉愕然殒绝迷荒,自投于地举声大呼曰:‘一何驰哉!佛取灭度。一何痛哉!世间眼灭。’……佛告诸比丘曰:汝等且止,勿怀忧悲。天地人物无生不终,欲使有为不变易者,无有是处。我亦先说,恩爱无常,合会有离,身非己有,命不久存。”最后还念了个偈颂说:“我今自在,到安隐处”、“吾年老矣,余命无几,所作已办,今当舍寿。”“若于我法,无放逸者,能灭苦本,尽生老死。”完全就是一个达观者的临终时刻,很日常化。而且说清楚了,自己是老死的,而且别的比丘依他的法行事,也能“尽生老死”,可见佛陀只是凡人的一个榜样,任何一个人只要像他那样就能成佛。他既不像基督那样创造用一张饼喂饱很多人的奇迹,也不代表任何比人更高的神,佛只是先行者。

佛教否定时间价值的一个表现就在于,他们并不十分强调某一非常特别时刻,不认为这一时刻和那一时刻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时间永远都是一样的。人在此时或者彼时彻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佛教并不强调涅槃那一天或那一时刻的重要性和神圣感。时间中的一切事物都是平等的,都不可能被单独挑选出来作为特殊的关键时刻赋予不一样的历史意义,如同基督教徒对待基督诞生的时刻那样。

这一对时间的态度在现实中多有表示,除了上述的佛陀生死的平淡外还有别的证明。首先,佛教的几个重要节日,如盂兰盆会、无遮会等,远不如基督教或伊斯兰教那样隆重,即使在佛教被定为国教的阿育王统治时期也是这样,《法苑珠林》卷62引《净土盂兰盆经》说,当时国王们只是“各造种种宝盆盛以饮食,献佛及僧”,再没有更进一步的描述了。其次,佛诞日根本就没有统一,北传佛教系统中有的定为腊月八日,也有的是2月8日或4月8日,南传佛教及藏传佛教则在4月15日。佛成道日的具体日期同样存在分歧,有2月8日、3月8日、3月15日、12月8日等多种说法,如此重大的日子,却存在如此巨大的分歧,这样的事情除非发生在一个时间感淡漠的宗教中,否则是不可思议的。

基督徒从来不认为时间的进程只是漫无目的的、无动于衷的、均匀、机械、僵硬和冷漠的延展或流逝,恰恰相反,时间的进展和运动有其内在节律,它使信仰得到确证,希望的以产生,这种希望又将时间中的某些事件(如审判)转变为充满意义的期待。[7]

正是因为期待,基督教有着很多重要的“圣日”,比如安息日(Sabbath),福音书作者声称耶稣在这一天复活,根据《创世记》的宇宙起源说法,安息日是头一天,是神创造了光的那一天,光和暗从此分开,耶稣复活也有这一重意思,所以安息日就成了基督徒聚会,举行圣餐仪式、分面包和酒(分别代表基督的肉和血)的日子。被赋予了新的意义的安息日被希伯来世界的基督徒们称为主日(dominica),作为最卓越的基督教日期,永久的成为每周的开端。从君士坦丁和平时期开始的,那一天就成为既定休息日,为了表示对耶稣的崇敬,人们停止一切工作,这一传统延续至今。另外,复活节前的一周,作为纪念基督遇难和复活的日子,被称为圣周(Holy Week),天主教、新教和英国的圣公会在三月昼夜平分时(约在3月21日)后的礼拜日庆祝耶稣复活。无论是将基督诞生作为公元纪年的开始,还是将感恩的主日定为休息日、礼拜天、一周的开始,基督教对特殊时间的特别强调在事实上影响了整个世界。而圣诞节已经成为整个西方世界最重要的节日,影响也是巨大的。

但佛教从来没有特别强调某个不一样的时刻或日子。对佛教徒来说,循环的时间是“没有用”的,没有意义的,他们对时间的态度是冷漠的,甚至敌意的,佛教徒们关心的始终是时间之外的东西,而恰恰是时间——人类的时间性,人只能占有有限的时间,人会死的事实——阻止了他们接近那无限的、终极的、没有时间性的东西。在基督教中,如果没有时间,一切将变得没有意义,而佛教恰恰以为这才是最大的意义,没有时间才是真正的永恒和无限,因为佛教徒认为永恒——并不是像基督教徒以为的那样,永恒就是无限的时间——和时间是对立的。基督教的历史是有意义的,而佛教不。如果历史没有意义,那么,构成历史的时间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所以,在佛教中,时间的全部价值都被消解掉了,因为时间是循环的,生命是周而复始的,而且每一轮生命都是痛苦的,所以,真正的解脱不可能在时间之内得到,即使神不灭,也只是在不同的生命形式之间转化和轮回,未来依然是非超越的、没有希望的,这不可能是根本的解脱办法。如果说时间是循环的,那么在时间中是无法实现对时间的超越的,只有将时间转化为空间,从有时间的“此处”过渡到没有时间的“彼处”,才能获得真正的超越和解脱。前面说佛教徒将时间想象为环形,套用庄子的话来说,就是“如环无端”,那么,他们的理想就是“的其环中”。围着无端的环绕圈圈是没有出路的,只有跳出环形无穷无尽的轮回循环,站在环的中间,才能超然于环外。时间只是让人在其中受生老病死之苦的“场所”,它本身没有价值。时间不是一个积极的东西,也不能给人任何有利的东西,它的全部存在都是为了消解听人的追求和美好理想。无门和尚有个著名的颂,很能说明问题: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很显然,无论春夏秋冬,时间的交替变化是无关紧要的,悟道的人永远都活在“好的”心中,好的心看世界,任何时候都是“好时节”。

佛教否定时间的价值和意义的另一个表现是:他们极端强调时间的破坏性和毁灭性,而决口不提时间的建设性。在这方面,“三时”理论是有代表性的。唐代窥基所作《大乘法苑义林章》卷六说:“佛灭度后,法有三时,谓正、像、末。具教、行、证三,名为正法。但有教、行、名为像法。有教无馀,名为末法。”《杂阿含经》卷32也说:“如来正法欲灭之时,有相似法生”。关于三时的具体时限,《南岳思大禅师立誓愿文》认为是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万年,《大悲经》则说正法千年,像法千年,末法万年,虽然说法不一,但情况越来越糟糕却是一样的。在时间中,没有什么变得越来越好或者持平。如果说,“四劫”还只是“成”“住”“坏”“空”没完没了的循环(持平,保持不变)的话,“三时”给出了这种循环大的方向:下降,而且是没有希望的下降。基督教是留有希望的,在最腐败的世界末日,上帝会出现,所以基督教在时间上的指向是向后的,向未来的。而佛陀死后,佛教的时间指向就只能是向前的,向过去的。时间的价值取向和时间的流逝方向相反,这表明了佛教否定时间价值的根本态度。[8]



三 时间是真实的

如果单单说佛教否定时间的价值,这是不全面的,佛教对时间也有期待,虽然这种期待是含蓄而有保留的。

首先,时间保证了四众弟子修行的持续性。如果说佛教对时间的价值有所肯定的话,那就在这个不大的层面上,俗话所谓的“十年修的同船渡”,说明修行是要时间的,时间性的人必定要在时间中修行,才有可能达到时间的超越性。但即使这么一点肯定,也在禅宗南宗的“顿悟成佛”“即性即佛”渐渐压倒北宗的“渐悟成佛”的过程中被削弱了,“悟”和“了”不再取决于修行的多少和努力程度,以及在时间上的积累。慧达在《肇论疏》中引道生的话说:“夫称顿者,明理不可分……以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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