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们可以回到审美现代性的问题上了。在这一思潮的发轫阶段,审美现代性思想家便表达了对希腊、罗马古典文化的倾心向往:以希腊传统的个体本位原则来取代现代理性主义的同一原则。但是,它与希腊传统的个体主义又有所区别,它强调的不是具体的世俗野心和欲望的满足,而是某种超越性的生命体验,在这个意义上,它又与希伯莱传统的神本主义相联系。鲁迅称之为“神思宗之最新者”,就是说明它的这一特征:它是神本色彩的个体主义。克尔凯廓尔认为只有在宗教境界中,“孤独的个体”才实现真正的自由。加缪认为,存在的价值便在于直面并穷尽一切荒谬,也是一种以超越为鹄的的准宗教态度。后期海德格尔“天、地、神、人”共在的“诗意栖居”理想,以及诗性的、原初的语言是“存在的言说”的命题,更是这种神本色彩的个体主义的突出表现。
而鲁迅作为刚刚走出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传统文化思维在他身上的力量是不可能完全消退的。对儒家伦理主义的不满使他追求西方新知识,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但是,他很快便转向了另一种形式的伦理主义:“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磬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值得注意的是,他使用了《离骚》中的香草(筌)意象,以忧国忧民的屈原自况,显然是对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的继承。这使鲁迅在接受西方审美现代性思想时面对着一个矛盾:一方面他反对伦理主义,因此很快被审美现代性那种神本色彩的个体主义原则所吸引;另一方面传统伦理本位的思维模式规范着他,使他不可能抛开对社会的关注而专心于个体生命终极的体验。为了解决这一矛盾,鲁迅创造了一种适于他“安身立命”的、中国本土化的审美现代性思想——“中间物”思想,充分发挥了中国一元论思维模式的特征,消解了个人与社会、个体本位与伦理本位的对立,将二者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