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朦胧诗”(下)(2)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9
然没有错误,错误的是程代熙等人并不认为“当前现实的要求”是当时的思想解放运动,相反,他们认为当时的要求仍是那种所谓的“阶级斗争”。尽管当时“左”的思潮仍在竭力阻挠新诗潮的发展,但历史最终还是证明了这样一个道理:“权威和传统曾经是我们思想和艺术成就的丰碑,但是它的不可侵犯性却成了思想解放和艺术革新的障碍。它是过去历史条件造成的,当这些条件为新的条件代替的时候,它的保守性狭碍性就显示出来了,没有对权威和传统挑战甚至亵渎的勇气,思想解放就是一句奢侈性的空话。”【21】新诗潮诗歌理论在新诗潮诗歌运动中产生了巨大的作用。新诗潮诗歌理论走向完善的标志是谢冕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孙绍振的《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和徐敬亚的《崛起的诗群》这“三个崛起”的诞生。新诗潮诗歌理论成熟以后,新诗潮诗歌理论家便和诗人一道,把新诗潮诗歌运动推向了高潮。
在“朦胧诗”发展的第二个时期,对十年动乱直接进行批判的作品少了,因为这时的新诗潮诗人已经进入了新的思考,思考在噩梦过去之后,他们该怎样选择新的方式生存,该怎样来实现自身的价值。这一时期的“朦胧诗”的英雄主义精神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因为在思想“解冻”之后,诗人原来与之抗争的对象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颠覆,诗人已经从先前的“战斗的英雄”变成了“退役了的英雄”,但“退役了的英雄”这时并不是在缅怀过去的荣光,而是在反省着过去的同时,更在思考着未来的方向。只有较早的一些诗歌还在传达着与先前相似的英雄主义精神,但它们也已由过去的批判精神转化成了承担未来的重托的精神。舒婷《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一诗中写道,“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22】,她在《这也是一切》中还写道, “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希望,而且为它斗争,/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23】这些诗句中都传达了诗人积极承担未来的重托的英雄主义精神。当时之所以仍会产生这样的诗句,是因为诗人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到对社会、历史的反思之中,诗人仍保持着原来的战斗者的姿态,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着“英雄退役”的历史命运。一旦当诗人进入了反思,意识到了自己的历史命运之后,这样的诗歌也很快就消失了。促使新诗潮诗人进入反思的,仍然是十年浩劫在他们心中留下的伤痕,他们的青春在“文革”噩梦中被荒废了,当他们从噩梦中醒来,猛然发现自己已人过中年,青春的消逝,使他们已不能正常地从头开始在生活中实现自身的价值,他们就像还没有学会飞翔就被剪去翅膀的鸟。那么以后的方向在哪里呢?面对这些问题, 新诗潮诗人曾经迷惘过、孤独过、悲哀过、有过愁、有过泪,只是还没有方向。这时诗人北岛的感受是,仿佛自己被抛弃在了一片《陌生的海滩》上:“灯塔的废墟/缅怀着逝去的光芒。/你靠着残存的阶梯,/在生锈的栏杆上,/敲出一个个单调的声响。”【24】或者感觉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座无依的《岛》:“没有标志/没有清晰的界限/只有浪花祝祷的峭崖/留下岁月那沉闷的痕迹/和一点点威严的纪念”【25】。顾城的感受是自己仿佛在一条漫长的 《小巷》中,无法找到出去的门:“小巷/又弯又长/我用一把钥匙/敲着厚厚的墙”【26】。梁晓斌的感受是《中国,我的钥匙丢了》:“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那是十多年前/我沿着红色大街疯狂地奔跑,/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欢叫,/后来,/我的钥匙丢了。”【27】这些诗句都表达了诗人当时由于找不到方向而表现出来的苦闷、迷惘的心情。但我们的新诗潮诗人却并未因此而沉沦,既然他们的主体性已经觉醒,也就不会在新的挫折面前低头,既然他们已经认识到了世上并没有什么救世主,也就不会再等待救世主的拯救,既然他们明白了路还得靠自己去探求,他们也就不会失去希望:“孩子们追逐着一弯新月。/一只海鸥迎面扑来,/却没有落在你伸出的手上”【28】,“听吧,琴/在召唤失去的声音”【29】(北岛),虽然是在“陌生的海滩”,海鸥不会自己落在你的手上,但你却并没有失去抓住它的可能,虽然是一座大海中无依的“岛”,但它却在倾听着希望的琴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30】(顾城《一代人》),尽管夜再黑、现实再严酷,但它却不能阻止一代人对光明的追寻;“我在这广大的田野上行走,/我沿着心灵的足迹寻找,/那一切丢失了的,/我都在认真思考”【31】(梁晓斌),尽管诗人的“钥匙”丢了,但诗人仍在寻找。再如徐敬亚的短诗《既然》,也表现了这一重要的主题:“既然/前,不见岸/后,也远离了岸/既然/脚踏着波澜/又注定终生恋着波澜/既然/能托起安眠的礁石/已沉入海底/既然/与彼岸尚远/隔一海苍天/那么,便把一生交给海吧/交给前方没有标出的航线!”【32】这些诗句充分展示了新诗潮诗人觉醒了的主体性力量,虽然新诗潮诗人一时尚未能找到自己的方向,但他们却始终保持着不灭的探求方向、探求自身价值的英雄主义精神,而这种精神本身也证明了新诗潮诗人的这一探求过程的价值,亦即人本主义文学的主体性价值,所以,他们的这一反思过程是具有积极意义的,是新诗潮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一时期的新诗潮诗人还明确地提出了人本主义的改善人性的思想,并进一步突出了对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关怀和爱的呼唤。梁晓斌说:“我认为诗人的宗旨在于改善人性,他必须勇于向人的内心进军。”【33】所谓“向人的内心进军”,就是要唤起人们的理解、关怀和爱,以达到心与心的沟通,正如舒婷这时所喊出的“人啊,理解我吧”的声音,舒婷说:“我通过我自己深深意识到:今天,人们迫切需要尊重、信任和温暖。我愿意尽可能地用诗来表现我对‘人’的一种关切,障碍必须拆除,面具应当解下。我相信:人和人是能够互相理解的,通往心灵的道路总可以找到。”【34】梁晓斌和舒婷的这些话,都深刻地反映了人本主义理想已成为“朦胧诗”在这一时期的自觉追求。而舒婷的这种追求,在她的《神女峰》、《会唱歌的鸢尾花》、《双桅船》等大量的诗篇中都有鲜明的体现,例如《神女峰》中的名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35】;《会唱歌的鸢尾花》中的诗句“我情感的三角梅啊/你宁可生生灭灭/回到你风风雨雨的山坡/不要在花瓶上摇曳”,“和鸽子一起来找我吧/在早晨来找我/你会从人们的爱情里/找到我/找到你的/会唱歌的鸢尾花”【36】。而这时北岛在《结局或开始》一诗中,也发出了与舒婷一致的呼声:“我是人/我需要爱/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里/度过每个宁静的黄昏”【37】这些诗句表达了人性中美好情感,在新诗潮诗歌及整个当代人本主义文学的发展中,这些诗篇都不失为一枝动人的花朵。刘登翰先生在评价舒婷的诗时强调指出她与前辈诗人(李季、闻捷、贺敬之、郭小川等人)的区别在于:“在(舒婷)这里诗歌和生活联系的中介是人,人是诗歌表现的核心。他们的区别在于前者(前辈诗人)主要表现的是人创造的历史,后者(舒婷)是创造历史的人,前者是人们所处的时代,后者是处于时代中心的人,前者是外在的社会,后者是社会的内在:前者是‘颂’后者是‘思’。”【38】而孙绍振先生则指出:“她代表着我们的未来,但是她的风格却来自我们的过去。”“她把几十年前新诗的优良传统一下子带到我们面前……她遵循着特殊的抒情个性对自我,同时也是对生活的现象和本质进行着诚实的探索。”【39】刘登翰和孙绍振先生的这两段话,分别
在“朦胧诗”发展的第二个时期,对十年动乱直接进行批判的作品少了,因为这时的新诗潮诗人已经进入了新的思考,思考在噩梦过去之后,他们该怎样选择新的方式生存,该怎样来实现自身的价值。这一时期的“朦胧诗”的英雄主义精神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因为在思想“解冻”之后,诗人原来与之抗争的对象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颠覆,诗人已经从先前的“战斗的英雄”变成了“退役了的英雄”,但“退役了的英雄”这时并不是在缅怀过去的荣光,而是在反省着过去的同时,更在思考着未来的方向。只有较早的一些诗歌还在传达着与先前相似的英雄主义精神,但它们也已由过去的批判精神转化成了承担未来的重托的精神。舒婷《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一诗中写道,“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22】,她在《这也是一切》中还写道, “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希望,而且为它斗争,/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23】这些诗句中都传达了诗人积极承担未来的重托的英雄主义精神。当时之所以仍会产生这样的诗句,是因为诗人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到对社会、历史的反思之中,诗人仍保持着原来的战斗者的姿态,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着“英雄退役”的历史命运。一旦当诗人进入了反思,意识到了自己的历史命运之后,这样的诗歌也很快就消失了。促使新诗潮诗人进入反思的,仍然是十年浩劫在他们心中留下的伤痕,他们的青春在“文革”噩梦中被荒废了,当他们从噩梦中醒来,猛然发现自己已人过中年,青春的消逝,使他们已不能正常地从头开始在生活中实现自身的价值,他们就像还没有学会飞翔就被剪去翅膀的鸟。那么以后的方向在哪里呢?面对这些问题, 新诗潮诗人曾经迷惘过、孤独过、悲哀过、有过愁、有过泪,只是还没有方向。这时诗人北岛的感受是,仿佛自己被抛弃在了一片《陌生的海滩》上:“灯塔的废墟/缅怀着逝去的光芒。/你靠着残存的阶梯,/在生锈的栏杆上,/敲出一个个单调的声响。”【24】或者感觉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座无依的《岛》:“没有标志/没有清晰的界限/只有浪花祝祷的峭崖/留下岁月那沉闷的痕迹/和一点点威严的纪念”【25】。顾城的感受是自己仿佛在一条漫长的 《小巷》中,无法找到出去的门:“小巷/又弯又长/我用一把钥匙/敲着厚厚的墙”【26】。梁晓斌的感受是《中国,我的钥匙丢了》:“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那是十多年前/我沿着红色大街疯狂地奔跑,/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欢叫,/后来,/我的钥匙丢了。”【27】这些诗句都表达了诗人当时由于找不到方向而表现出来的苦闷、迷惘的心情。但我们的新诗潮诗人却并未因此而沉沦,既然他们的主体性已经觉醒,也就不会在新的挫折面前低头,既然他们已经认识到了世上并没有什么救世主,也就不会再等待救世主的拯救,既然他们明白了路还得靠自己去探求,他们也就不会失去希望:“孩子们追逐着一弯新月。/一只海鸥迎面扑来,/却没有落在你伸出的手上”【28】,“听吧,琴/在召唤失去的声音”【29】(北岛),虽然是在“陌生的海滩”,海鸥不会自己落在你的手上,但你却并没有失去抓住它的可能,虽然是一座大海中无依的“岛”,但它却在倾听着希望的琴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30】(顾城《一代人》),尽管夜再黑、现实再严酷,但它却不能阻止一代人对光明的追寻;“我在这广大的田野上行走,/我沿着心灵的足迹寻找,/那一切丢失了的,/我都在认真思考”【31】(梁晓斌),尽管诗人的“钥匙”丢了,但诗人仍在寻找。再如徐敬亚的短诗《既然》,也表现了这一重要的主题:“既然/前,不见岸/后,也远离了岸/既然/脚踏着波澜/又注定终生恋着波澜/既然/能托起安眠的礁石/已沉入海底/既然/与彼岸尚远/隔一海苍天/那么,便把一生交给海吧/交给前方没有标出的航线!”【32】这些诗句充分展示了新诗潮诗人觉醒了的主体性力量,虽然新诗潮诗人一时尚未能找到自己的方向,但他们却始终保持着不灭的探求方向、探求自身价值的英雄主义精神,而这种精神本身也证明了新诗潮诗人的这一探求过程的价值,亦即人本主义文学的主体性价值,所以,他们的这一反思过程是具有积极意义的,是新诗潮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一时期的新诗潮诗人还明确地提出了人本主义的改善人性的思想,并进一步突出了对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关怀和爱的呼唤。梁晓斌说:“我认为诗人的宗旨在于改善人性,他必须勇于向人的内心进军。”【33】所谓“向人的内心进军”,就是要唤起人们的理解、关怀和爱,以达到心与心的沟通,正如舒婷这时所喊出的“人啊,理解我吧”的声音,舒婷说:“我通过我自己深深意识到:今天,人们迫切需要尊重、信任和温暖。我愿意尽可能地用诗来表现我对‘人’的一种关切,障碍必须拆除,面具应当解下。我相信:人和人是能够互相理解的,通往心灵的道路总可以找到。”【34】梁晓斌和舒婷的这些话,都深刻地反映了人本主义理想已成为“朦胧诗”在这一时期的自觉追求。而舒婷的这种追求,在她的《神女峰》、《会唱歌的鸢尾花》、《双桅船》等大量的诗篇中都有鲜明的体现,例如《神女峰》中的名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35】;《会唱歌的鸢尾花》中的诗句“我情感的三角梅啊/你宁可生生灭灭/回到你风风雨雨的山坡/不要在花瓶上摇曳”,“和鸽子一起来找我吧/在早晨来找我/你会从人们的爱情里/找到我/找到你的/会唱歌的鸢尾花”【36】。而这时北岛在《结局或开始》一诗中,也发出了与舒婷一致的呼声:“我是人/我需要爱/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里/度过每个宁静的黄昏”【37】这些诗句表达了人性中美好情感,在新诗潮诗歌及整个当代人本主义文学的发展中,这些诗篇都不失为一枝动人的花朵。刘登翰先生在评价舒婷的诗时强调指出她与前辈诗人(李季、闻捷、贺敬之、郭小川等人)的区别在于:“在(舒婷)这里诗歌和生活联系的中介是人,人是诗歌表现的核心。他们的区别在于前者(前辈诗人)主要表现的是人创造的历史,后者(舒婷)是创造历史的人,前者是人们所处的时代,后者是处于时代中心的人,前者是外在的社会,后者是社会的内在:前者是‘颂’后者是‘思’。”【38】而孙绍振先生则指出:“她代表着我们的未来,但是她的风格却来自我们的过去。”“她把几十年前新诗的优良传统一下子带到我们面前……她遵循着特殊的抒情个性对自我,同时也是对生活的现象和本质进行着诚实的探索。”【39】刘登翰和孙绍振先生的这两段话,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