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儒主义--当代社会精神分裂的主要表征(2)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0
符号化,拒绝从实在界走向符号界,拒绝被转换成知识和实践。在今天,意识形态不是要被戳穿的幻觉,也不只是虚妄不实的信仰,更不是规训我们并把我们置入特定的主体-地位的霸权文化代码。意识形态是一套结构现实的幻象。幻象不同于假象,幻象源于人类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欲望,我们无法通过“知晓”,在“知”或“意识”的层面上操纵它。相反,尽管我们极力压抑它,但我们的一切都受它的支配,尽管在更多的时候我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我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还是这样做了”,我们明明知道某些行为会伤天害理,还是禁不住去伤天害理。在以前的文化荒漠年代里,许多人爱看根据小说《红岩》改编的电影《在烈火中永生》。在看到江姐被拷打时,在“知”或“意识”的层面上,这些人是在接受革命教育;在“行”或“无意识”的层面上,他们正在满足自己的虐待欲,拷打江姐的,与其说是国民党特务头子徐鹏飞,不如说是那些如醉如痴的观众。徐鹏飞在审问江姐时说过的一句话更是令某些人“我心狂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人脱光你的衣服?”之所以文本中的英雄总是乏味至极,坏蛋却情趣盎然,原因也在这里。我年轻时看电影读小说,好人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倒是那些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蛋令人难以忘怀,整天拿个木头大刀,向东一举 “苏个给给”,向西一抬“八格雅鲁”,原因也在这里。

      这才是意识形态之所以为意识形态的本质之所在。之所以如此,时代使然也。齐泽克蒙恩于彼德?斯洛特迪基克(Peter Sloterdijk)。在《犬儒理性批判》(Critique of Cynical Reason)一书中,彼德?斯洛特迪基克认为,作为一个批判性的概念,把意识形态视为“虚假意识”的意识形态观已经无法满足后现代世界进行文化批判的需要。因为在后现代世界里,我们全都成了“愤青”,都有些愤世嫉俗;我们现在接受的,是“被启蒙了的虚假意识”(enlightened false consciousness)8。我们明知这种意识虚假不实,甚至隐藏着陷阱,却照单全收,毫不犹豫。以前的意识形态批判都没有触及这一点,都忽略了“被启蒙了的虚假意识”的悖论性存在,以及它所彰显的现代人所处的尴尬的精神分裂状态。齐泽克理解了斯洛特迪基克的观点,他改写了马克思的意识形态公式。他认为,最能概括马克思的意识形态观的,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过的一句话,而不是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长篇大论:“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但他们依然坦然为之。”它一语道破了“虚假意识”的秘密:因为蒙然不知,所以才采取行动,因而采取的行动是不自觉的行动。在这个意义上,意识形态只是给事物或行动披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它掩盖阶级利益。时代不同了,现在的情形是:“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们依然我行我素。”9人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荒谬的,但他们依然会采取这种行动。比如人们明明知道自己是在追寻一个幻想,但依然乐此不疲。以网恋为例,几乎人人都知道网恋不过一场没有结果的梦,但照样在那里醉生梦死,歇斯底里地高唱什么“一场游戏一场梦”,“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这时候,人们的行为已经“犬儒化”了。对此采取的任何形式的意识形态批判都会无功而返。用彼德?斯洛特迪基克的话说,犬儒主义已经使“意识形态批判”陷入绝境。传统上设想的意识形态批判已经束手无策,只能作壁上观了。齐泽克甚至认为,传统上设想的意识形态批判从来都没有真正发挥过效力,即使在前现代、现代世界里,也是如此。证诸中国进行了近100年的启蒙运动,可谓此言不虚。中国近百年的启蒙运动,实际上就是一场意识形态批判运动。但它永远停留在“知”或“意识”的层面上,以“揭出病苦,引起疗救者的注意”为隐喻,以“揭穿假象,昭示真理”为使命。在这下面掩藏的理论假设是:鼓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只要把话说透,只要把理辩明,然后登高一呼,自然应者云集,从此人们便走上了幸福的康庄大道,奔向光辉、灿烂的美好明天。在这方面,中国启蒙主义者无异于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装》中的那个天真率直的孩童,他在高喊:皇帝陛下一丝不挂!于是真理在握,问题解决。其实,近100年了,我们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过去如此,于今尤甚,中国启蒙主义者的尴尬也将会日甚一日,因为这个后现代世界里,意识形态不再在“知”的层面上,而是在“行”的层面上发挥作用。“知”与“行”的分裂,既是犬儒主义的源泉,也是犬儒主义的表征,而犬儒主义则是当代社会精神分裂的主要表征。

      今天支配我们行为的,与其说是“知”,不如说是“欲”。不过这里所谓“欲”既不是指渴了要喝、饿了要吃的“需求”(need),也不是摆官架、耍威风的“要求”(demand),而是被深深压抑,又永远不可能满足的“欲求”(desire)。有时候,我们明“知”某个事物或某个行动不是正当的,但我们依然不自知地渴望获得这样的事物或采取这样的行动。对于嗜烟者来说,尽管他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他依然乐此不疲,我们通常用习惯、积习、恶习之类的术语来解释这种现象,显然过于肤浅,因为它没有回答下列问题:为什么他会养成甚至需要这样的习惯?我们没有意识到,对于嗜烟者来说,吸烟是生命的支撑,或用拉康的话说,吸烟已经成为吸烟者存在的“本体论证明”。生命之本,在于欲望。有些人对于贪官污吏恨之入骨,其实内心深入对于贪污受贿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他之所以痛恨贪官污吏,只是因为那贪官污吏恰恰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他要做是“取而代之”,而不是改变规则。难怪见秦始皇南巡,刘邦要“大丈夫生当如此”,项羽要“彼可取而代之”。虽然是换了人间,所遵循的逻辑没有改变。



      再以西方为例。1986年,奥地利进行总统大选。当年的候选人之一是曾任联合国第四任秘书长的库尔特?瓦尔德海姆(K. Waldheim, 1918~)。竞选期间,一个国际委员会向奥地利政府报告说,瓦尔德海姆1939年曾经应征入伍,不过入的却是德国的“伍”,自愿加入希特勒组织的“褐衫军”,并参与了非法处决受难者的行动(当过刽子手)。换句话说,此公犯有前科,不可重用。此言一出,许多启蒙主义者纷纷预言瓦氏的政治生涯即将终结,因为“皇帝新衣”的秘密被揭穿了,瓦氏的罪恶历史已经昭然若揭。令启蒙主义者大惑不解的是,瓦氏还是于当年顺利当选。何以如此?为什么揭穿“皇帝的新衣”无济于事?道理很简单,在当代社会,至关重要的不是“真假”,而是“欲望”。奥地利民众的排犹情结并没有随着希特勒的灭亡而根除,虽然受到了“意识”压抑,甚至压抑到了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地步,但一有机会它就会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在这里,是以投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奥地利民众明明“知道”也“承认”瓦尔德海姆不是什么“好鸟”,却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积蓄已久的排犹主义情绪,在内心深处的“欲望”的驱使下,以实际行动肯定了瓦尔德海姆的行径。

      欲望有时已经内化为“偶像”,立足于“知”的层面破除“偶像”的企图,早已宣告失败。记得几年前,有好事者名叫马中欣,写了一本书名叫《三毛真相:一位女作家沉隐三十年的虚幻》,揭穿了三毛的“画皮”。三毛在20世纪80年代曾经倾倒过无数的读者,但在三毛死后,有人怀疑三毛那近乎写实的浪漫故事,甚至怀疑三毛那位叫荷西的大胡子丈夫是否真的存在。马中欣以一个旅行家、探险家的求真与执著精神,让我们从侧面了解三毛的人生真相。有人不能接受甚至为此恼羞成怒,责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因为此举破坏了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这不是犬儒主义。有人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依然对三毛情有独钟,这才是犬儒主义。面对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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