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初的茶馆与中国城市社会生活——以成都为例(7)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1
止,但事实上此类演出从未真正消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晚清的改良茶馆——可园,在民初则被指责为上演“淫戏”。1932年,全成都只有一个茶馆按规定将上演的剧目送政府审查,其他则甘冒惩罚之危险隐而不报。为何这些茶馆要挺而走险?道理很简单,它们是由利益所驱使,因为所谓“淫戏”能吸引更多的观众,特别是当经济不景气时,这些剧目经常是它们生存的法宝(注:《国民公报》 1916年3月29日;《成都市市政公报》 17期(1930年)、 43期(1932年)。)。

  整个民国时期,政府控制和大众需求之间总是充满着矛盾。茶馆不仅藐视规章,而且将它们的范围扩展至街道、公共场地和公园。特别是在夏季,街头和公园的树荫是摆茶桌的最佳地点。 1929年,政府不再允许这种行为,导致少城公园、中城公园以及支矶石公园的茶馆联合上书,要求维持这种由来已久的习惯,并称这项限制将使茶馆生意陷入困境。茶馆禁赌也行之有年,但人民国以后逐渐形同具文,茶馆赌博开展得如火如荼。妓女被禁止进入茶馆,但她们仍经常出现在这些地方,尽管有当众出丑甚至被捕的危险(注:《国民公报》1914年10月7日、1929年6月25日、1930年6月4日。)。

  不过,应当看到,随着晚清和民国时期的社会过渡,茶馆也不可避免地发生着变化。一个常见的现象是茶馆更多地卷入公共事务,参加地方和全国的慈善活动,并借此提高其社会声誉。辛亥革命前后,可园、悦来等茶馆便多次组织慈善演出以支持甘肃、河南等省的赈灾以及地方的公益事业。茶馆也力图改变面貌以迎合时尚,如一些茶馆引进新的娱乐方式。1912年陶然亭茶馆开张,特设有一球房,据称是要提倡西方“文明”、“健康”的娱乐,还提供电话、报纸和食品等服务。悦来茶馆是成都新式娱乐的先驱,当然也不甘人后,它首次把话剧引入成都舞台。这些成都茶馆的新变化,虽然追求经济利益是直接动因,但亦是社会进化的必然结果(注:《通俗日报》1912年8月6日;《国民公报》1912年6月14日、9月7日;周止颖等:《成都的早期话剧活动》,《四川文史资料选辑》36辑(1987年)。)。

   结论

  茶馆是一个社会的缩影。长期以来,茶馆被当时精英和后世学者误认为鼓励人们无所事事、孳生惰性,不利于社会健康发展。其中,受指责最多的便是致使人们浪费时光。但是,人们忽视了茶馆多层次的、复杂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功能。社会的演进总是伴随着时间概念变化,但这种时间的新概念也仅限于受西方影响的新式精英。大多数一般市民仍保持着传统的时间观念,怎样利用他们的时间取决于他们的个人习惯、教育程度、职业和家庭背景、经济状况等等因素。在茶馆里,一个学者可得到写作的灵感,一个商人可做成一笔生意,一个学生可学到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一个秘密社会成员可与其同党建立联系,一个苦力可找到雇主,更不用说小贩、艺人、手工匠依靠茶馆来维持生计了。因此,“有闲”和“有忙”在不同的时间可以是交替的角色,茶馆为两者都提供了可使用的空间。即使是在许多“现代”娱乐场所出现以后,茶馆仍然是大多数市民最能接受的公共生活空间。

  怎样评价和治理茶馆这个与市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公共场所,总是地方政府所面临的棘手问题,但是,从晚清到民国,都未找到一个成功的办法。它们把控制和改造茶馆视为维持社会秩序安定的重要一环,但是其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城市改良精英对大众文化的认识较政府更全面和深刻,因此他们在茶馆问题上与政府持不同的态度。如果说政府以控制和打击为主要手段,那么精英虽然也批评茶馆的弊病,但亦深知其社会功能,所以他们不赞成政府的激进改革,这可能也是为何政府的行动总难以奏效的原因之一。从表面看,茶馆以及茶馆文化是很脆弱的,总是被限制和被打击,然而,茶馆最终得以幸存并仍然是城市日常生活中最活跃的部分,充分显示了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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