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学研究与国际视野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1

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拥有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敦煌学史,没有“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敦煌学史,更没有“评判高下,辨别优劣”的敦煌学学术史。已经出版的一些敦煌学史著作,只是根据已经发表的研究论著来罗列成果,比如说某一年陈寅恪先生写了什么文章,取得了什么看法,如此而已。要撰写真正意义上的学术史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本文只就贯穿整个中国敦煌学学术史的“国际视野”和“爱国主义”问题做一番清理,并谈谈笔者的一些看法。

 

  “可恨可喜”与“以德报怨”

 

    由于清朝的腐败,敦煌的偏远,1900年敦煌藏经洞的发现没有及时为中国学者所知。1907年和1908年,藏经洞的精华先后被斯坦因(A.Stein)和伯希和(P.Pelliot)攫取到手,运送伦敦和巴黎。不论斯坦因还是伯希和,在他们攫取到这些古老写卷的时候,就对其学术价值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因此他们也知道自己虽然付了一点钱,但获取这样巨大的宝藏对于中国人来说一定是一种伤害.可是当时的中国学者对他们拿去了多少东西,却了然无知。甚至就在1908年8月伯希和经过北京时,缪荃孙听到伯氏说:“敦煌千佛洞藏有唐人写经七千余卷,渠挑出乙千余卷函,有唐人《沙州志》,又有西夏人书,回纥人书,宋及五代刊板。”或许是伯希和所说对于关注中国四部典籍的清朝学者来说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地方,也可能因为当时没有看到实物,因此,缪荃孙只说了一句“奇闻也”,①而没有当回事。

    1909秋,伯希和由河内再度来到北京,随身携带着大概是他正在研究而没有随大宗收集品寄回巴黎的敦煌写本四部典籍、古文书等。这次,罗振玉等人得以亲睹敦煌古写本的真貌,大为惊叹。罗振玉当时的心境,可以从八月十九日他给《时务报》主持人汪康年的信中看出:

————————————————————

      引文见缪荃孙:《艺风老人日记》,戊申(1908)十月廿五日条,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年影印本,第5册,第2118页。

 

 

两天后,恽毓鼎在参加宴请伯希和的聚会后也在日记中说这些珍本“辇归巴黎,岂非至可恨可伤之事”。②罗振玉、恽毓鼎的态度应当可以代表当时中国学人的真正态度,即法国人伯希和将敦煌古书捆载而去,是极其可恨的事。罗振玉觉得可喜的一点是,他们可以从伯希和那里影印、传抄其中“小半”部分,殊不知伯希和带到北京的,只是其敦煌所得汉文文献约五千件中的几十件而已,这还不包括当时中国学者不知道、更不了解其学术价值的藏文、回鹘文、粟特文、于阗文等各种语言文献和美术品。如果中国学者真的知道伯希和以及此前已经被斯坦因攫取到手的敦煌宝藏的真实情况的话,想必更是悲恨交加。

    还有一个可悲的事情,就是罗振玉等人从伯希和处听说石室尚有存者之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亲自去一趟敦煌,而是向官府打报告,派甘肃巡抚去搜检。结果官府办理此事者马虎其事,让王道士窝藏了不少,路上还有遗失。可以说,清末中国的学者是书斋中的士大夫,完全没有斯坦因、伯希和那样的学术敏感,也没有任何专业考古学的训练,所以敦煌宝藏的流失是那个时代的必然结果。③

    大概由于端方的介绍,也可能是伯希和本人把这样珍贵的材料出示给要求观看的北京学者,④并允许大家拍摄、抄录,还答应把带回巴黎的卷子照相寄来,因此,伯希和这个“可恨”的西洋年轻人,却受到京师一批硕学鸿儒的盛情款待。同年9月4日,京师学者以侍读学士恽毓鼎为首,在六国饭店设宴招待伯希和,出席招待会的有学部侍郎宝熙、京师大学堂总监督刘廷琛、大学堂经科监督柯劭态、学部参事兼大学堂毛诗教习江瀚、大学堂尔雅说文教习王仁俊、国子丞徐枋、大学堂音韵教习蒋黼(一作斧),还有董康、吴寅臣等,都是当时任职学部,或在京师大学堂教书的一批著名学者。⑤对此,伯希和显然非常感动,他在巴黎做讲演时说:

—————————————

      《汪康年师友书札》(3),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169—3170页。

      恽毓鼎著,史晓风整理:《恽毓鼎澄斋日记》,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453—454页;参见孔祥吉:《晚清佚闻丛考》,成都:巴蜀书社,1998年,第63—64页。

      参见荣新江,“Ye Changchi:Pioneer of Dunhuang Studies”  (《叶昌炽——敦煌学的先行者》),IDP NEWS,no.7,Spring 1997,pp.4—5;《敦煌学新论》(敦煌学研究丛书),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82页。

      关于伯希和是否主动给中国学者看敦煌卷子,仍然是个问题,参见盂宪实:《伯希和、罗振玉与敦煌学之初始》,《敦煌吐鲁番研究》第7卷,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1—12页。

      与会名单见汪康年:《汪穰卿笔记》、田中庆太郎:《敦煌石室中的典籍》(原载《燕尘》第2卷第11号,1909年11月,此据神田喜一郎《敦煌学五十年》)。这些人物在京师大学堂中的身份,参见北京大学校史研究室编:《北京大学史料》第1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331—346页。

 

 

从伯希和的说法中也可以看出,当时的中国学者一旦知道了敦煌宝藏的秘密,立刻觉察出这是关乎中国考据学的一个生死问题,所以在南京先见到伯希和的端方,先是想把其中的一部分买回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中国学者又集巨资,请伯希和代为拍照为精印本寄来.罗振玉、蒋黼、王仁俊等人更是抓紧时间,前往伯希和寓所抄录他所带来的敦煌文献。他们抄录的文本和以跋语的形式所做的研究很快刊布,如同年9月25日罗振玉发表的《敦煌石室书目及发现之原始》、②年底以前王仁俊辑印的《敦煌石室真迹录》、③年底或下一年初罗振玉辑印的《敦煌石室遗书》和蒋斧《沙州文录》及曹元忠的《沙州石室文字记》,④构成了中国敦煌学,也是世界敦煌学的最初一批成果。这些成果的取得,不能不说是伯希和在材料上的恩赐,因此罗振玉说这是可喜的一面。

    在招待会上,恽毓鼎代表中国学者的致词,表现了更为宽广的胸怀,即把敦煌遗文的失而复得,看作是整个中外学界“欣慰同深”的事情,所以才对伯希和能够表现出“以德报怨”的高尚态度。伯希和对此显然非常感激,所以对于中国学者提出的影印写本的要求,表示“实心为之”。事情也确实如此,伯希和陆续寄来一些四部要籍的写本照片,端方分交罗振玉和刘师培考释.1910年,罗振玉编成《石室秘宝》,⑤首次刊行敦煌写本照片。1911年初,刘师培撰成《敦煌新出唐写本提要》十九种。⑥以后,罗氏又陆续在《佚籍丛残初编》、⑦《鸣沙石室佚书》、⑧《鸣沙石室佚书续编》、⑨《鸣沙石室古籍丛残》、⑩《敦煌零拾》、⑾《敦煌石室遗书三种》、⑿《敦煌石室碎金》⒀等书中,刊布照片或发表录文,大多是依据伯希和寄来的照片资料。由于资料来源的限制,这些研究的重点在传统的四部古籍,其中既有清儒所未见的六朝唐人经籍写本,也有一些后世已佚的经疏、史籍、佛典、道书。

核心期刊快速发表
Copyright@2000-2030 论文期刊网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息产业部》备案号:ICP备07016076号;《公安部》备案号:33010402003207
本网站专业、正规提供职称论文发表和写作指导服务,并收录了海量免费论文和数百个经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审批过的具有国内统一CN刊号与国际标准ISSN刊号的合作期刊,供诸位正确选择和阅读参考,免费论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谨防侵权。联系邮箱:2560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