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唐代传奇与变文研究(3)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1
之天堂、特定之地狱、或者佛经所述某种特定之事件(一如《维摩诘经》所述)的图画,所有这一切均与多少近似宇宙表象的神秘的曼荼罗[17]适成对照,其不同的佛祖和天人象征着存在的不同方面。   

——《唐代和唐前的若干画论》第一卷(莱顿,1954) 

在梅氏看来,这一解释与他的意见基本一致,即“变”是单一或连续的叙事性瞬间或场所的表现。“变文”是“变相”之文的说法是正确的。
  不过,梅氏又说,口述之“变”与书面之“变”其实有所不同,“变”字本身也有佛教的渊源,而“变文”乃“变相”之文的说法,并没有涉及这些事实。戴密微有个很巧妙的译法,他把“变”译作“les scenes”(“景”),“变文”译作“les‘scenes’litteraires”(“文学之景”),“变相”译作“les‘scenes’figurees”(“图像之景”)。[18]但这种译法也并未指明它们与佛教的关系。在《佛教艺术与历史》(1916)一书中,小野玄妙较早地讨论过“变”字涵义如何与艺术关联,遗憾的是,其著作几乎无人问津。也许是那波利贞首先断言“变文”是用来讲唱的关于绘画的详文。[19]这一论断是个突破,因为不了解它们与绘画的关系,便不可能了解其本质。也有人以为“变文”是“变相之文”的简称(参见周一良《敦煌壁画与佛经》),如此理解无疑突出了两者的关系,但实际上,它们之间的关系要比这种说法复杂得多。
   梅氏试图从词源上追溯“变文”之“变”的真实意义。他指出,还有一些学者如孙楷第、刘大杰、刘若愚、普实克,认为“变”指“奇异”,而非“变化”。他就此分辩说,《法苑珠林》中多见有“变”、“变化”、“神变”字样,而较早的《搜神记》则没有这种特殊指称。而且在佛教传入之前,“变”字似无“奇异”义项。此字似乎不见于甲骨文,大约在公元前320年才见于刻石。早期可见“变”与“化”并列的用法,如“圣人与时变而不化”(《管子》)、“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黄帝内经·素问》),却无“从无到有”、“以魔生奇”之意——而割裂或突破现实或幻境,正是佛教 “nirmana”(“变化”)一词的本质——只是由一物“变作”另一物。公孙龙子甚至想证明,一个实体及其组成部分不可能发生变化(《通变论》)。庄子曾提及事物之间的繁衍滋生,但这种繁衍滋生总是具有彼此演变的连续性(参见《庄子·至乐》“列子行”一段)。而在佛教传入后,即使是儒学家也注意到了事物变化的非连续性。朱熹即如此理解“变”与“化”的不同:“化是渐渐移将去;截断处便是变。”(《朱子语类》卷七十五)王维在《给事中窦绍为亡弟故驸马都尉于孝义寺浮图画西天阿弥陀变赞并序》中,竟以长序解释“变”字,但他系之于轮回变化,并将“西天”视为不再“转身不息”之所,于是偏离了题目中此字的真义。
  鉴于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古代典籍不见有“变文”、“变相”中“变”字的义项,梅氏建议求诸佛经以把握其语义。他说,柳存仁认为“变文”之“变”乃源于佛门的“神变”(参见《伦敦所见中国通俗小说》),而似是这一解释使得陈观胜称“变文”为“神变之文”(参见《中国佛教》),陈荔荔、亚瑟·韦利等同样接受这一说法。周绍良和周一良也看到了这一点。前者指出,取佛经神变故事绘之以图,即称“变相”,述之以文,即称“变文”(《敦煌变文汇录》序)。这一解释基本上是正确的,但神变之事不一定非取自佛经不可,有时也见于个人的宗教体验。傅芸子说得更具体些,把“变”字与佛经常见的“说法神变”联系了起来(参见《关于破魔变文》)。在梵文中,有些表示虚幻、奇异、幻术、变化形状的词语可以“神变”译之;它还有“神变示导”、“神变相”等习惯语;而在汉文佛经之中,诸如“神通力”、“神通变化”等词语也与它相近。不管其梵文原意如何,中国佛教徒用“神变”一词所表达的意思是十分清楚的:

  从根本上说,它是佛陀或菩萨为教化有感知力的生灵而表演的一种神奇变化(即神奇模样或现象)。这种变化本身不仅给人以深刻印象,使之看到表演它的彻悟者如何能力非凡,因而成为怂恿观者接受其教导的有效手段,而且对于智力超群的人来说,它也毫不暧昧地肯定了万事皆虚幻的性质。如果彻悟者能够轻而易举地提供这种奇异的(但非真实的)实体,那么这里便有仅凭直觉可知、无须言词表述的本体论深意在焉。(《唐代变文》,第49页)

 

  这种变化在佛教经籍和故事里屡见不鲜,如《破魔变文》里的身生水火、《阿育王经》里的十八变、《师子月佛本生经》里的“那罗戏”、《贤愚经》里舍利弗和劳度差的变化其身等等。
  另一方面,梅氏认为,如果根据并非所有“变文”都写佛教主题的事实,而怀疑“变”字源自印度佛教,也是不恰当的。“变文”在中国自有其发展史,后来已渐渐世俗化,以至人们用这种形式来讲述无关佛教的故事,它那种带有佛教色彩的名字也渐渐褪了色。他说,既然“变文”的佛教渊源十分明显,就有必要在印度语言里寻找它的原词。实际上,前人在此有所设想,但他否定了他们的几种说法,例如:

  一、“变文”之“变”相当于梵文“parinama”;[20]
  二、它相当于梵文 “mandala”;[21]
  三、它相当于梵文“citra”。[22]

  他说,前一种通常译作“转变”,是表达情感、愿望或思想现实化的一种辞格,虽与“变文”之“变”相近,却不相同;第二种即“曼荼罗”,多与热心、崇拜、仪式、沉思相关,主要是指使思想集中而得以启悟的地点、场所或事物(汉语以“道场”译梵文“bodhimandala”即很说明问题),与上述“变”字亦不等同;至于第三种,它有多种汉译,如“画”、“杂类”、“有殊”、“妙色”,但从字源上或文本中,很难找到证据说它与“变”字相对应。梅氏还试图从佛经《根本说一切部毗奈耶》中,寻找“变”字的对应词。他指出,这部经文有义净的全译,其中写给孤长者彩绘花园的一段,两次提及“变”字(如“大神通变”),但不幸现存多种梵文经卷,不见与这段故事相对应的文字。不过他依然肯定,这里的“变”字很可能是“(图画)奇异之事”的意思。最后,他从更广阔的文化背景上,讨论了“变文”和“变相”这两种艺术涉及万境皆空之思想的本质,以及虚幻、变化和创造性想象力之间的关系。
  总之,他认为“变文”是一种源于佛教的讲述神奇变化的文本。[23]



 “变文”文集的真伪

   在《唐代变文》第二章,梅氏指出学术界有一种混乱情况,即为“变文”开列同义词。有人把“佛曲”、“唱文”、“讲唱文”、“缘起”、“俗讲”、“转”和“唱”与“变文”视为一事(如加地哲定《作为俗文学的佛教文学》);也有人认为“讲经文”、“词文”、“缘(起)”、“赋”、“记”、“话”、“传”和“话本”等文体均是“变文”名下的亚类(如尉天聪《唐代的俗讲与变文》)。就具体篇数而言,大家的意见也不一致。任二北说接近100篇,金冈照光说在100篇到130篇之间,周绍良说是127篇。[24]而《敦煌变文集》(北京,1957)的编者王重民等在“叙例”中说,《搜神记》与《孝子传》包含着变文的原始资料 ,并把187个写本校定为78种。梁荣基甚至声称,仅在大英博物馆就有8102篇变文![25]
  面对这种众说纷纭的情况,梅氏指出:

  我们所遇到的挑战是,观察研究一番,确定持以辨认是否为“变文”的特点,以便把它从敦煌其它通俗文学类型中区分出来。这一点若做不到,并且依然为这些不同的通俗文类胡乱取名,那么就不可能针对它们之间的关联做些有意义的讨论。[26]

  他说,最早对此不满的学者可能是梅津次郎。在《变与变文》[27]一文中,梅津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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