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语
当代人文知识发展的困境在于学术整合不易,学科职业各行其事,各自安于一偏之理,不仅不热心学际交流,甚至避之唯恐不及。因此今日世界学术交流大多仍按传统学科划分进行。所谓跨学科对话也往往只是在某新学科领域进行定式运作,以期维持学术产品之有效生产。在此局势下,符号学作为世界上唯一最广泛的多学科聚会之领域,其战略意义自然不言而喻。但是多年来,国际符号学学会的任务也仅限于筹办全球和地区大会,不过是同时汇聚不同学科讨论于一地,学际间的对话规模和方式仍然有限。国际符号学学会能否进一步发挥其组织跨学科对话的功能,成为我本人自去夏成为委员会成员后的关切所在。一年来我也曾多次提出“不合时宜”的建言,虽乏成效,却也积累了相应的经验。符号学学会机构的功能和方向为一事,学会成员个人的素质为另一事。在具体学术水准和机构发展潜力之间永远存在落差,不可简单地以前者衡量后者。各个学术领域中道情况均如是,为此不必过责于符号学。此外,国际符号学学会的前途和中国符号学的发展之间的关系,更是我的关切所在。而对于这一方面,国际符号学同行知之甚微。我们了解“两方面”,他们只了解“一方面”,彼此沟通本来就存在着技术性困难。鉴于人文科学革新之意义重大,我遂不顾现实障碍,言所当言,以期有助呈现学术局势的真相。
本文拟稿于三个月前,当时甚至考虑在赴芬前提前发表,以预先传布个人思绪之实态和困境之所在。因为当时对芬兰会议的条件和可能均已了然,临场经验不会使我在此文中的观点有所改变。但后来决定还是等回来补充修改后再发, 以便更能使论旨确 切。在向国际学者依例宣读了论文之后,却对与国内学者之对谈部分,产生了主题“失焦”之感,以至于迟迟未曾将此原拟中文部分定稿发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犹豫”?在诸多原因中主要的是,和西方学术的对话只是立场的宣表,对于效果,可以免虑。因为任何批评性言论在西方学术界都是不大可能产生什么效果的,外国学界明星尚且如此,何况 我辈。与中国学术界的对话,心理的预期值不同 。尽管在现实条件 下,也不可能产生什么实际效果,但可合理地遥想一种未来可能的效果。一个处于巨大转型期的社会,不仅包含着“商机”,也应包含着“学机”。因为中国地大物博,好文者众,几千年人文传统一旦与世界思想汇流,其化合物之效果,决不限于中土,甚至可广被全球。有此潜在的预期值在,难怪会往往落笔踟躇,不知该把“千言万语”从何说起。今日之事,从根本上说,并非学理认知之不明,而是利益分配之艰难。不过,学术行为之利益动机和目的,却与学术方法形成之客观条件密切相关。学术方式之形成当然源于客观社会性背景,此即潮流是也。学者在潮流下迅速形成个人学术方式选择,而此方式之选择又迅速与利益动机相结合,而使此方式选择固执力益形强化。学以致利,已成天下之通势。西人视此为常态,何须你来“唱高调”!我的固执态度却也基于一种实用考虑:功利主义学术观必将妨碍学术之提升。即欲对西方同行论证:按今日市场化现实“游戏规则”行事,大家共同参与的符号学活动将难获实质进展。按照西人可行即是成功的逻辑,我言当然复归无效。于是还得促使其思维先上升至伦理学层次,反省其目标和动机,乃至于方向,然后再将此伦理学结论联系于符号学运动的成效。当然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此“论证”过程本身必可显示学术机制及局势的实态。我们无法改变学术现实,但我们可以提供关于此现实的正确认知。现在我把这一个时期的片段思绪陈列于此,以供中国读者参阅。(2005年9月下旬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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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分两部分:(A) 相关英文论文的目录;(B)正文:符号学全球化 和中国人文 学术。其实B 部分独立成篇,A部分所指引的英文论文,反可视作相关“参考”。
(A) 本人芬兰会议论文简介
论文题辞
“符号学对象域的战略性转移: 从客观世界到学术话语”
* 英文原文参见本人网站“”中"basic points" 栏目, 并将 载于会议论文集。
* 英文论文 题目:“符号学全球化中认识论的扩展:从自然/文 化记号本位到 人 文科学话语语义制度本位”(2005,6,14,Imatra, Finland)
* 英文 论文分节:
1。符号学全球化的三个维面:地域,
3) 双重身份:学者和组织者
4) 方向革新和伦理态度
(B) 符号学全球化和中国人文学术
小节目录
1。论文写作的学术背景
2。论文写作的实际背景
3。与国际符号学界观点的异同
4。研究策略的变更:从学科本位到问题本位
5。仁学伦理学态度和符号学方向的选择
1。论文写作的学术背景
现代人文科学的目标是促进有关社会、文化和历史的正确因果研究和有效评价研究,但是由于各种非科学性因素的干扰,此一目标的追求一直受到社会文化习俗和人文科学职业化制度的全面限制。广义符号学的目的之一正在于协助克服此类限制,以有效促进人文科学在全球范围内的理性提升。其步骤首先在于通过网路学术民主机制来摆脱各种不当传统学术权威话语范式及其相应学术制度限制。学术权威机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自利驱动学者和功利主义环境间协同互动的结果,其目的在于垄断学术资源和在历史和现代两个层面上形成学术权威话语范式的营造机制。符号学作为一种“多元视点变焦镜”,首先要对全球现存人文学术权势分划版图之认知学进行“重划”,以正确把握学术世界的真实结构(学术本身结构,与其相联系的社会力势结构,以及媒体世界对前二者进行反映的舆论结构此三者之间的共存互动关系)。
为此目的,方法论和伦理学必须齐头并进,以从动机和技术两方面来关注此全球人文科学现代化运动。人类生存由三大片组成:政治,技术和信仰。后者与人文学术关系最为密切。此三大片各有不同的 肌理和进程,虽互通而各自均维持着不 同的逻辑构 造,不可相互简单还原。有关人类问题的思考不当,主要源于对此三大片间关系的理解过于简单化。人文学术是人类知识系统中最为混乱却又最为重要者,然而长期以来受到世界各个地区普遍的忽视。盲目信仰和功利操作乃其固疾。百年来科学知识的进步为人文科学的重建带来一线曙光。符号学虽然是此学术转变过程中影响尚未显著的细弱分支,却在理论观念上和理想实践上占据着十分关键的位置。人文学者的尴尬命运是,理念和现实各行其是。所言种种当属理念,并非可以立即付诸实行。而可付诸实行并产生影响者,又往往去理念甚远。学者的本分遂仅能在于言所当言而已。本人此次作为亚洲区唯一特约演讲人赴会,与背景、立场、动机不同之欧美专家交流观点,非为求其实行之成效,而为求其表达之成效。“有效的表达”不是指所表达者必因此可受到关注,而是指所表达者可有效地被“记录”,以使其可“有效地”期待其历史后续效果。此亦属仁者“尽其在我”之意。符号学者应努力在学术上介入世界前沿学术论述情境;也就是努力获得足以对世界主流理论之论述“有效地”提出独立观点的机会。关键在于:国际学人均以专业训练为长,但亦因此往往受制于其专业训练;理论符号学的“专业”则是“学科间关系学”。符号学非专业知识的创生者,却是各类专业知识的有效读解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