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德格尔决不会甘心承认这一点。他把所有这一切表述都看作仅仅是通往“存在”本身的“路标”,到后来连“存在”这个词也成为了“路标”,要在上面打上叉,表明此“存在”非彼“存在”,表明真正的存在是连存在都不能说的。他执拗地以此来表示与形而上学决裂的态度,游走于各种闪烁不定的词语之间。他宣布“哲学的终结”并提出“思的任务”:“放弃对以往关于思的事情的规定的思”《哲学的终结和思的任务》,载《海德格尔选集》第1261页。。但“放弃”思的规定既然也是一种“思”,那么“哲学的终结”当然也是一种“哲学”了。正如在黑格尔那里,“纯有”就是“纯无”,一切规定都是否定;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也就是新的“世界观”的诞生。自从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建立以来,所有瓦解和否定形而上学的努力都成全了一种新的形而上学(从古代“自然”的形而上学到中世纪“上帝”的形而上学到近代“理性”和“人”的形而上学)。自从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提出“消灭哲学”的命题《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459页:“你们不在现实中实现哲学,就不能消灭哲学”。以来,经过尼采、海德格尔、德里达等人,哲学确实(如布朗肖特所说)被它自己的精神“引导着它的葬礼的队伍缓慢前行”,却毕竟是“喜悦的”并为之而“欢呼”。只是这一点并不为海德格尔清楚地意识到,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哲学家,而只承认是“思想者”。然而,几乎可以断言,只要他还没有下决心放下他的思想和与之不可分离的道说(das Sage),没有像庄子那样主张“无有一无有”、或像禅宗那样让一切存在者“无化”之后悟到一切皆“空”、“本来无一物”,没有干脆去写寓言、诗歌和偈语,而是还在用概念和逻辑写作,那么,他即使自己不去建立一种形而上学,他也是在为形而上学提供新的养料。正是在这一点上,“海德格尔哲学”体现了其不可磨灭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