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启蒙运动(5)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通过自责而获得自由";在卢梭看来,这种直接通过"良知"而得到知识的主动的意志,"比同它对抗的理性(即审慎的论证)更为强大",它使人能够选择善;如果有必要,他能够采取行动反抗"肉体的定律",从而使自己值得享有幸福。但是,这种把意志视为不受因果关系决定的能力的观点,同爱尔维修或孔狄亚克的感觉论的实证主义截然对立,而和康德的自由道德意志颇为相近,它没有保留既支配物也支配人、为一切人规定了永恒而普遍目标的自然法这一客观架构。

  此种对于意志的强调,以牺牲只能在预定的思想范畴中运作的深思熟虑和知觉为代价,深深进入了德国人对道德自由的认识,由此弓!起了对自然的反抗而不是与它和谐相处,以及对本能倾向的克服,也引起了对强制性力量--不管它是来自人还是物--的普罗米修斯式抵抗。这又导致了对如下信念的否定:所谓理解,就是接受知识证实理性的必然性、从而也证实在非理性状态中仅仅作为人的障碍而存在的那些东西的价值的观点。这种拒不与现实和解的观点,在其后来的浪漫主义形式中,宣扬不断反抗--它有时以悲剧告终--对人类观念无动于衷的盲目的自然,反抗权威和传统--不受批判的历史的巨大梦魔,它具体表现在当前压迫人的制度中--日积月累的重压。因此,当布莱克把洛克和牛顿斥为大敌时,其原因是他指责他们企图把自由的人类精神囚禁在封闭的理智机器中;当他说"囚笼中一只知更鸟,令上天震怒"时,囚笼所指非他,就是牛顿的物理学。它剥夺了生活中无拘无束的人类精神的自由自发的生命。"艺术是生命之树,……科学是死亡之树",洛克、牛顿和法国的理性人,谨小慎微、实用主义的恭敬态度和(英国首相)皮特的警察统治,在他看来,也都是这个梦魔的内容。在席勒的早期剧作《强盗》(1781)中,也存在着一些类似的思想,剧中以失败、犯罪和死亡告终的悲剧英雄卡尔·穆尔,他的激烈的反抗,是不能仅仅依靠知识,依靠对人性、社会环境或任何事情的更好理解而避免的。知识是不够的。启蒙运动的信条--我们能够发现人的真实需要,能够提供技术手段和行为规则使其得到最大而永久的满足,这就是走向智慧、美德和幸福的方式--是和卡尔·穆尔那种高傲而狂暴的精神格格不人的,它拒绝自己生活环境中的观念,也不会被--譬如说--上一代人的"启蒙运动"所鼓吹的改良主义渐进说和对合理组织的信念所缓解。"法律把雄鹰的飞翔歪曲为蜗牛的步伐。"从原则上说,人性不再被理解为能够做到与自然和谐一致:在席勒看来,在精神和自然之间已经出现了一种致命的卢梭式断裂,人性已经受到伤害,艺术力求予以缓解,但它明白不可能完全治愈这个创伤。
  雅各比,一个深受哈曼影响的神秘主义形而上学家,无法调和灵魂与理智的不同要求:哦心中充满光明:只要我想把它传递给理智,它便消失了。"在他看来,斯宾诺莎是自柏拉图以来理性主义宇宙观最伟大的导师;但是他认为,这种观点是生命中的死神:它无法解答灵魂的紧迫问题,在一个冷漠的理智世界上漂泊无依的灵魂,只有主动服从于对一个超验上帝的信仰,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谢林大概是所有这类哲学家中最具辩才的一位,他们把宇宙看做一种原始的、非理性的力量自我展现的过程,只有那些具有天才想像力的人--诗人、哲学家、神学家或政治家--能够用直觉的力量把握这种力量。自然是个鲜活的有机体,它对天才人物提出的问题给予回答,而天才人物也对自然提出的问题的给予回答,因为两者之间息息相通。具有想像力的眼光,不管是谁的--艺术家的、预言者的、思想家的--逐渐意识到了未来的轮廓,这是自然科学家和政治家或任何经验主义者仅仅工于计算的理智和分析能力所认识不到的。这种对特殊的、本能的和精神的能力的信念,虽有不同的名称--理性、理解力和原始想像力,但是它与启蒙运动所赞成的批判分析的理性总是有所不同,它同分析的能力或方法--进行收集、分类、试验、循序渐进、重新组织、定义、归纳和确定概率--对立起来,后来变成了一种被众多思想家所接受的常识,如费希特、黑格尔、华兹华斯、柯勒律治、歌德、卡莱尔、叔本华和十九世纪另一些反理性主义思想家,井在柏格森和后来的反实证主义学派那里达到顶峰。
  这也是浪漫主义洪流的一个来源,它把人的一切活动都视为个人自我表达的形式,认为艺术和所有创造性活动都是一种独特个性--不管是集体的还是个人的,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在它借以发挥作用的事物或媒介上打下的烙印,以努力实现那些并非既定而是由创造性自我产生的价值。启蒙运动的关键信条由此也从实践和理论上被否定了;根据这种信条,人们在生活、行动和创造时所应遵循的原则,是预先确定的并受自然本身的主宰。例如在约舒亚·雷诺兹看来,所谓"伟大的风格"就是艺术家对永恒形式和原型的洞察力的实现,这些形式和原型超越了杂乱的日常经验,他的天才使他能够窥测到它们,能够运用自己所掌握的全部技巧,把它再现于他的画布、大理石或铜材上。这些对理想模式的模仿或复制,对那些出自反叛法国古典主义的德国传统的人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创造。创造既是指手段的创造,更是指目的的创造;既是指价值载体的创造,更是指价值的创造。我努力用色彩或声音加以转达的观念是我提出来的,因此是我特有的,它不同于曾经或将会存在的任何东西,尤其重要的是,它不是我和另一些追求实现共同而理性的普遍理想的人所共有的东西。布瓦洛或巴特神父教导的那种观点--即一件艺术品(或人的任何产品)是根据客观自然所规定的原则创造出来的,因此对所有艺术家都有约束力--被彻底否定了。原则也许在这里或那里可以有些帮助,但极微弱的天才之光便足以打破它们,创造出自己的实践,对此,缺少创造性的工匠能够加以模仿,但可以说其中并没有他们自己的东西。我在行动中创造,不管我是不是艺术家、哲学家或政治家,这不是因为我力求实现的目标从客观上说是美的、真实的或高尚的,也不是因为它受到公众舆论的赞成或符合多数或传统的要求;而是因为它是我自己的。
  这个创造性自我的面目,可以因学说的不同而不同。有些人认为它是一个与某种宇宙精神、某种神圣原则相一致的超验实体,有局限性的人对它心存向往,就像星星之火渴望着变成巨大的烈焰。还有一些人,譬如拜伦或雨果,或那些目空一切的浪漫主义作家和画家,把它等同于他们个人的有血有肉的自我。另一些人则把创造性的自我等同于某个超越个人的"有机体",他们把自己视为其中的一个要素或成员,譬如民族、教会、文化。阶级或历史本身,他们认为,自己现世的自我只是这种强大力量的~种表现,好战的民族主义,对阶级利益。文化或种族或进步力量--它们表现为以未来为导向的历史运动的波涛,出于私利的算计或出于其他世俗动机从而会受到憎恶或鄙视的行动,可以因为它们而得到解释和正名--的自我认同,这些道德和政治观点全都是一种自我实现论的各种表达方式,其基础是对启蒙运动核心观点的一种目空一切的否定。根据这种观点,凡是真实的、正确的、善的或美的事物,可以通过正确运用客观的发现和解释方法,向所有的人证明它的正确性,而且这种方法也是任何人都可以利用和证明的。这种态度尽管有浪漫主义的伪装,其实是对笛卡尔和伽利略所创立的理性主义试验方法的宣战,而即使是那些有所偏离的人,如孟德斯鸠,或体漠、卢梭和康德,虽然对这种方法有所怀疑和限制,却是充分而坚定地接受了它的。对于真正热衷于反对古典主义的人来说,价值并不是被发现而是被创造出来的,它们得到实现,是因为它们是我的或我们的价值,无论这种或那种形而上学理论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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