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侯邑城市的兴废
汉代河北地区新增城市中,除一部分是因经济发展、人口增加而增置的新县县治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作为列侯或公主的食邑而设置的侯国或邑。它们的大小也是以户口为衡量标准的,但其间悬殊极大。大者可达万户以上,小者仅有数百户。两汉四百余年间,侯国兴废无常,总数经常在变动。成帝时(以元延末年为基准)有侯国226个,其中位于河北地区的有52个④。主要集中分布在内地魏郡、巨鹿、常山、清河、涿郡、勃海、广平、信都等郡,缘边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诸郡则无一设置。这恐怕是鉴于汉初北边诸侯与匈奴勾结、威胁中央政权的历史教训,而改由中央政府来全面直接掌控边疆地区郡县统治的缘故。由于这些侯国的设置纯粹是出于政治上分封的需要,多是以乡聚之地从他县分置而成,发展过程与普通城邑完全不同。其中大部分侯国地域狭小,户口较少,难以发挥一般县城所具有的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功能,只是具有部分行政管理职能而已。它们极易随政治形势或嗣位者自身境遇的变化而遭致撤废。如两汉之际的新莽之变和更始之乱,使得刘氏宗室遭沉重打击,枝叶凋零。光武中兴后,重新厘定行政区域。河北地区西汉末年尚存的52侯国中,47个被省并,废置率高达90%以上⑤。
4.新旧城邑的地域差异
分布在河北地区的汉代城市中,有67个见诸春秋战国时期的史籍记载⑥,历史悠久。但这些旧城多集中在太行山东麓的魏郡、赵国、常山郡、真定国、中山国一带,其比例占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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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施坚雅主编、叶光庭等译:《中华帝国晚期的城市》,中华书局,2000年,第248页。
②参见王子今:《秦汉交通史稿》,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年,第28—30页。
③《艺文类聚》卷6引扬雄《冀州箴》。
④参见周振鹤:《西汉政区地理》,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41—242页。
⑤参见李晓杰:《东汉政区地理》,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366—371页。
⑥它们是魏郡的魏、元城、馆陶、邯会、邺、斥丘、武安、武始,赵国的邯郸、易阳、襄国、柏人,常山郡的房子、鄗、元氏、关、平棘、石邑、蒲吾、井陉、灵寿、九门、上曲阳、南行唐,中山国的新市、苦陉、唐、望都、曲逆、北平,广平国的列人、任、曲梁,巨鹿郡的巨鹿、南[“奱”去“大”]、新市、郻、宋氏、下曲阳,清河郡的信成、东武城,信都国的观津、扶柳、昌城,河间国的武隧,真定闰的真定、肥垒,涿郡的安平、饶阳、武垣、高阳、鄚、故安、易、临乡,勃海郡的参户、临乐,广阳国的蓟、方城,代郡的代、东安阳,上谷郡的潘、涿鹿,右北平郡的无终,辽西郡的肥如、令支等。
城市总数的一半以上。而巨鹿郡、清河郡、信都郡、河间国和勃海郡等偏东部地区虽平坦开阔,却旧城甚少,汉代新设的县治占绝对多数。那么,造成这种新、旧城邑分布的地域差异的原因是什么呢?谭其骧先生在分析西汉以前黄河下游河道的变迁时,为我们揭开了这个谜底.原来,黄河下游在战国以前自北向南分别有“《山经》河”、“《禹贡》河”和“《汉志》河”三条入海河道.约在公元前4世纪40年代左右,齐与赵、魏各在当时《汉志》河的东西两岸修筑了绵亘数百里的堤防。此后,《山经》河、《禹贡》河即断流,专走《汉志》河,一直沿袭到汉代①。而筑堤以前,黄河的决溢改道屡见不鲜。在这种背景下,人类也只能在靠近太行山麓一带汛期淹不到的高地定居。至于广袤平原的中、东部,就只能任其荒芜不治,难以自然出现人口聚集的城邑。筑堤之后,黄河的频繁改道在某种程度上得以控制,各类大大小小的城邑才逐渐在这片土地上兴起。名为平隄、高堤、高城等汉代新城的出现,正是这一地区地理景观变化的反映。
三 城郭的建筑、形制与功能分区
对遗存至今的汉代城址的考古发掘和调查,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河北地区汉代城郭的构造、布局及其功能。
1.城墙的建设
为夯土城墙所环绕的城邑,一向被视为古代华北地区黄土地貌上的代表性景观②。而近年来对河北地区汉代城址的调查发掘,更是为此提供了生动的例证。实际上,在春秋战国时期,作为加强军事防御措施的重要组成部分,河北地区也同中原其他地区一样,曾一度出现过筑城高潮③。但其间炽烈的战火也无情地摧毁了一批名城大都,如灵寿中山故城④、易县燕下都古城⑤等皆为此类。秦始皇扫灭六国后曾有“堕坏城郭”⑥之举,后世学人多将其解释为防止旧关东诸国残余势力反扑的一种措施。但班固在记述这件事时,用的是“堕名城”⑦。由此来看,当时很可能只是拆毁了原为围护诸侯王宫而建的内城(或曰王城),以铲除原敌对政权所在地的痕迹,避免引发诸多联想。如赵都邯郸城,其西南方的宫城——赵王城毁于章邯大军之兵燹;民众集居的郭城——大北城虽也遭到破坏,但不久即迅速恢复发展起来。至若普通的郡县治所城墙,则大多得以保留。河北地区城基旧址发掘中清晰显示出的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的文化层叠压即可证实这一点。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刘邦下诏“令天下县邑城”⑧。此举象征着刘邦下决心要重建大乱之后的社会秩序,整备国家机器。城郭自身遂成为“大一统”政权下法与秩序的象征.从此之后,带有围墙的城市也就成为古代中国人的基本居住形态,根深蒂固于人们的生活中.关于河北地区汉代城址的发掘状况,可参见文末“河北地区所见汉代城址一览表”。
2.城郭的形制
河北地区的汉城大多依自然地势而建,因而形状不一。但以黄土夯筑为基本构造方法的制约和古代“天圆地方”宇宙观念的影响,使得大多数城郭呈现为方形或长方形。已发掘汉城中的武城、元氏、武垣、雍奴、东平舒等县城为方形或近似方形;武安午汲古城、邺北城、阳原县城、西乡县城、泉州、石邑等县城则为长方形。而代王城则因受地势所限,建成椭圆形,较为罕见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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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谭其骧:《西汉以前的黄河下游河道》,原载《历史地理》创刊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后收入《长水集》(下),人民出版社,1987年。
②参见张光直:《中国考古学上的聚落形态》,收于氏著《中国青铜时代》,三联书店,1983年。
③参见周长山:《汉代的城郭》,《考古与文物》,2003年第2期。
④河北省文物研究所:《河北平山三汲古城调查和墓葬发掘》,《考古学集刊》第5辑。
⑤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组:《燕下都城址调查报告》,《考古》,1962年第1期。河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河北易县故城勘察和试掘》,《考古学报》,1965年第1期。
⑥《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
⑦《汉书》卷64《吾丘寿王传》。
⑧《汉书》卷1《高帝纪》。
⑨蔚县博物馆:《代王城城址调查报告》,《文物春秋》,199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