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刘蕺山的无善无恶思想(5)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今天下争言良知矣,及其弊也,猖狂者参之以情识,而一是皆良;超洁者荡之以玄虚,而夷良于贼。”(同上,页14。)黄梨洲也说:“风俗颓弊,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不复知有忠义名节之可贵。”(《行状》,《全书》卷39,页45。)这真的是“无善无恶”了。于是有东林之学,起而排之,并疑阳明“以无善无恶,扫却为善去恶矣”[15],认为末流之弊是阳明无善无恶说导致的结果。当时之大儒如许敬菴、冯少墟等也龈龈辨之不遗余力。蕺山与东林人士过从颇密,并师许敬菴、友冯少墟。处在此种现实背景下,蕺山难免会对无善无恶这样的说法产生某种忌讳,以致非难。并进而牵及阳明,怀疑末流之弊“亦新建之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有以启之”。 (《行状》,《全书》卷39,页39。)加之“无善无恶”一语不止有一层含义——既可解为对道德价值之否定,如告子之说;也可解为对性体至善之肯定,如五峰之说;还可解为道德践履纯熟后心体妙用之无滞,如龙溪、海门之说——的确易启争议。因而,如果出现既主张无善无恶,同时又反对无善无恶这种情况——主张此种意义上的无善无恶,反对彼种意义上的无善无恶——也就并非不可思议了。

蕺山的情形正是如此。王学末流“不分是非,不辨曲直”,把阳明的无善无恶说抹上一层不光彩的色调,使得在阳明那里本来是胜义的“无善无恶”滑转为劣义的无善无恶,甚至使此说成了放僻邪逸、恣意妄为的理论依据。蕺山对此深恶痛绝,于是在现实刺激下发了一些指摘无善无恶说的言论。但是,由于蕺山的诚意学与阳明的良知学在本质上是一致的,而且蕺山是造诣深微的儒者,对阳明无善无恶说的实质内容、本然之义理,不可能无所心得,因而,虽然有批评,但其思想中又有阳明无善无恶说之实。不过,蕺山因痛恨末流之弊而牵连到阳明无善无恶说,对其加以指摘,这便有“择焉而不精”之嫌。阳明当时若避开易启争议的“无善无恶”这一字面,改用其他语辞来表达同一意思,比如说,改用蕺山自己常用的“不思不虑”、“虚”、“无”这些词句,也许会更好些(其实并不见得好多少),但不能因此就可以保证末流之弊不再出现。下面即对蕺山指摘无善无恶说的具有代表性的言论作一分析,以见其指摘未能切中阳明的本义。

蕺山说: 

心可言无善无恶,而以正还心,则心之有善可知。意可言有善有恶,而以诚还意,则意之无恶可知。“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 乎?将戕贼杞柳以为桮棬也?”(《学言》下,页9。) 

这段话中,蕺山显然把阳明的无善无恶误解为告子的无善无恶了。告子把性比作杞柳,把仁义之善比作桮棬,认为人性中本无仁义之善,犹如杞柳本非桮棬一样。孟子反诘之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桮棬也?”今蕺山举孟子辟告子之语转而对准阳明,显然文不对题。因为,阳明“无善无恶心之体”一语,不论是指“良知至善”也好,还是指“为善无迹”也好,均与告子“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之意大相径庭。

蕺山说: 

王门倡无善无恶之说,终于“至善”二字有碍。解者曰:无善无恶,斯为至善。无乃多此一重之绕乎?善一也,而有“有善”之善,有“无善”之善,古人未之及也。即阳明先生亦偶一言之,而后人奉以为圣书,无乃过与?(《学言》下,页6。) 

蕺山此处所辩也欠恰当。“有善”之善是经验中与恶相对的善,“无善”之善是超越无对的本体之善。对本体用“无善无恶”遮诠之方恰当。即使改用“至善”以言之,也是为了表示两种层次不同的善的区别。当然,依“体用一源”之理,本体之善与经验中的善,从根本上讲,的确可说是“一善”。但在解说义理时,仍需把握其分际。因而,“多此一重之绕”不仅不为过,而且是义理之实所要求的。“后人奉以为圣书”,这可能是蕺山不满“无善无恶”之说的真正原因。末流不做为善去恶的工夫,而奢谈无善无恶,流弊丛生,的确可忧。但总不能因流弊而放弃义理之当然。其实,当就义理本身而言时,蕺山是极力主张无善无恶的。《人谱》开篇一句就是“无善而至善,心之体也”。这与“无善无恶心之体”之说实无区别[16]。而且,当有人怀疑此句话中的“无善”二字不当时,蕺山还郑重地解释说: 

人心止有好恶一机(《明儒学案》作“几”。),好便好善,恶便恶不善,正见人性之善。若说心有个善,吾从而好之;有个不善,吾从而恶之,则千头万绪,其为矫揉也多矣。且谓好恶者心乎?善恶者心乎?识者当辨之。(《会录》,《全书》卷13,页27。《明儒学案》卷62《蕺山学案》中也有载。)

“好恶者心乎?善恶者心乎?”意即心之体不可以善恶言,是无善无恶的[17]。《人谱》是蕺山临没前不久尚在改订的精心之作,于此可见,当蕺山撇开现实的纠葛称理而谈时,是坚持无善无恶之说的。只是当面对当境的周遭学风时,末流之弊更具切肤之感,笼罩了他的头脑,因而有感而发了一些批评无善无恶的言论。

蕺山又说:

先生(本文案:指阳明)每言“至善是心之本体”。又曰“至善只是尽乎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又曰“良知即天理”。《录》中言“天理”二字不一而足。有时言“无善无恶者理之静”,亦未曾径说“无善无恶是心之体”。若心体果是无善无恶,则有善有恶之意又从何处来?知善知恶之知又从何处来(本文按:黄梨洲引作“何处起”。见《刘子全书》卷39所载黄撰《行状》。下同。)?为善去恶之功又从何处来(梨洲引作“何处用”。)?无乃语语绝流断港(梨洲引“港”下有“乎”字。)?快哉!“四无”之论,先生当于何处作答?(《阳明先生传信录》三,《刘子全书遗编》卷13,页34。清道光间刻本。也见于《明儒学案》卷10《姚江学案》中。)

此段话是批评龙溪,回护阳明。蕺山认为“四句教”是龙溪自作主张,非阳明本意。蕺山在他处说得更为直接:“四句教法,考之阳明集中,并不经见,其说乃出于龙溪。”(《明儒学案》卷首《师说》中论龙溪语。) “四句教”无疑是阳明的思想,即“四无”也并非不是阳明之意,蕺山所说自然不确。此点无须赘论,只论其对“四句教”和“四无”的指摘。

若心体指良知而言,则说心体“无善无恶”,只是表明作为超越本体的良知是“至善”之意。在阳明哲学中,“意”属经验意识,由于感性之作用,发有中节与否之别,其有善有恶与良知之无善无恶并无矛盾。知善知恶之知就是良知本体,不是外铄而有者。良知虽是超越的无善无恶之体,但又内在地具于本心,见善必好,见恶必恶,正是为善去恶之功所用处。并非是“语语绝流断港”。若心体指工夫纯熟或顿悟后的化境,则说心体无善无恶只是表明为善无迹,虚圆不滞。此境界中,意之发动纯善无恶。恶既不存,善也不立,故意也归于无善无恶。意所在之物也无不正,也同样归于无善无恶。既无善恶,则知无所知、知无知相,也同样归于无善无恶。心、意、知、物一体而化,最终归于“四无”。这样,则有善有恶之意无自来,知善知恶之知无自起,为善去恶之功无处用。也非“语语绝流断港”。“四无”之论,阳明也已作答,并非无处作答。不过,阳明将“四无”当作接引“利根人”的教法,也有失当处。因为,“四无”并不成其为“教法”。阳明自己也承认,“利根之人,世亦难遇。本体工夫,一悟尽透,此颜子、明道所不敢承当,岂可轻易望人?”(《传习录》下,《王阳明全集》,页118。)这样,“四无”实际上已失去“教法”的意义。

龙溪之“四无”只是指境界上的“无滞”、“无相”,蕺山斥之为“蹈佛氏之坑堑”、“操戈入室”(《明儒学案》卷首《师说》。),是失当的。龙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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