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主义的高度、浪漫主义的深度、人本主义的限度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只有在事情似乎要出现分裂的时候,就是说,只有在长期持有的和普遍关心的信念受到威胁的时候,哲学在文化中才占据了重要地位。在这种阶段,知识分子用一种想象的未来去重新解释过去。他们在“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上提出了许多看法,其中一些人的看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此赢得了在“伟大哲学家”行列中的地位。例如,当祈祷者和神职人员开始被受到怀疑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就使我们能够得到这样的观念,认为人类与腐朽的野兽是不同的,他们与宇宙的支配力量之间有一种特别的关系。当哥白尼和伽利略终止了使阿奎纳和但丁感到满意的世界图象的时候,斯宾诺沙和康德就教导欧洲人,如何用热爱真理代替热爱上帝,如何用纯粹的道德代替对神圣意志的服从。当民主革命和工业化迫使我们重新思考社会关系的性质的时候,马克思和密尔就进一步提出了有用的看法。 

  在20世纪的进程中,没有出现要求新的哲学观念的危机时刻。没有任何思想争论在程度上可以比拟莱基(Lecky)对科学与神学之间的战争所做的著名描述,也没有任何的社会动乱会使密尔的或马克思的看法产生作用。随着高等文化完全变得越来越世俗化,欧美的受教育阶层在理解事物运作方式上也变得老于世故。在柏拉图与德谟克利特之间的战斗中(柏拉图把它描述为在诸神与巨人之间的战斗),他们都永远地倒向了巨人一边。他们在评价社会倡议和最初的政治行动时也变成了世故的功利主义者和经验主义者。他们最终都怀有一种共同的乌托邦式的看法:一种全球性的福祉,人权在其中得到了尊重,可靠的机会均等和人类幸福的机遇由此在其中得到了增加。如今的政治论证就是关于这个目标何以最好得以实现。 

  知识分子的这种共识把哲学推向了文化的边缘。诸如罗素与柏格森、海德格尔与卡西尔、卡尔纳普与蒯因、艾耶尔与奥斯汀、哈贝马斯与伽达默尔、福多与戴维森等人之间的争论在哲学系之外并没有多少回应。哲学家们关于心灵与大脑联系的方式,或者关于价值在事实世界中的地位,或者关于自由意志与机械论的一致等问题的解释,并没有引起当代大多数知识分子的兴趣。这些问题被保留在作为“哲学问题”教科书的黄页上,仍然吸引着一些聪明的学生发挥想象。但没有人会认为,对这些问题的讨论是精神生活的核心内容。解决这样一些问题对于当代的斯宾诺莎们来说至关重要,但是当如今的哲学教授们坚持认为它们是“永恒的”,或者说它们仍然是“根本的”问题,没有人会听这些了。如今的大多数知识分子都不会认为,我们的社会实践需要哲学的基础,而当对宗教也说出同样的话时,他们也会有同样的烦躁。 

  即使诸神与巨人之间的战斗已经过去,但柏拉图所描绘的另外两场争论却还在继续。一场是哲学与诗歌之间的争吵,这场争吵由浪漫主义运动得以复兴,如今则表现为C. P. 斯诺的“两种文化”之间的张力。这场争吵是关于人类是否尽了最大努力(就是说,实现了他们对完满之物的特别能量),运用理性去发现万物的真实状况,或者是运用想象去改变自己。第二场是柏拉图所描绘的在哲学家与诡辩论者之间的争吵。这场争吵发生在这样两种人之间,一种人认为存在所谓的“热爱真理”这样的重要德性,而另一种人则不这样认为。 

  尼采与柏拉图之间的僵局支配了近年来大多数哲学论著,这成为这两种争论的缩影。这种对立不同于我在前面所列出的那些特别狭隘的论战,它们仍然能够唤起那些常识唯物论者和功利主义者的知识分子的想象。可以夸张地说,这正是当代问题的核心,但要让我们这些哲学教授引起我们学科之外的人们的关注,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出这样的问题:究竟柏拉图认为人类可以通过追求真理而超越偶然是对的,还是尼采把柏拉图主义和宗教都看作是逃避现实者的幻象是对的? 

  哲学家与诗人之间的争论不同于他们与诡辩论者的争论,其原因我随后很快就会提到。但诗人和诡辩论者有一些相同之处——特别是他们都怀疑自然科学应当作为其他高级文化的模式。他们都怀疑我称作的“普遍主义的高度”——这是由数学家和数学物理学家所得到的那种高度。 

  数字和基本粒子展现了传统上被赋予神圣之物的那种免受干扰的特征。对这两者的研究产生了宏伟之美的结构,这种结构在疏远和漠视人类关注方面类似于神。柏拉图认为,他所谓的“真实之物”必定更像是数字而不像是一堆尘土,而促使他这样认为的动力,导致了许多新近的哲学家把现代物理学看作应当用来指导哲学探究的包罗万象的框架。因此,我们看到,蒯因把“存在事实问题吗?”这个问题等同于“这与基本粒子有差别吗?”。戴维森也提出,粒子是因果关系的唯一真正所在,因为它们是惟一这样一些实体,就是说,它们的活动是由“严格的、毫无例外的规律”所规定的。其他一些哲学家则认为,他们做的是“自然化的认识论”和“自然化的语义学”。这些都是试图把意义和语言描述为允许了这样的事实,即所思之物和所意味之物出现在物理粒子的活动中。只要一般的知识分子愿意承认物理学告诉了我们事物的运作方式,那么许多哲学家就会仍然是柏拉图主义者,认为它远不止告诉了我们这些。他们认为,它告诉了我们真实的事物是什么。 

  这一类哲学家常常把他们反对同事们的战争,描绘为捍卫科学而反对科学敌人的战斗,他们把这些同事描绘为“非理性主义者”、“真理的否定者”或“诡辩论者”。许多这样的哲学家都把自然科学看作是前伽利略的宗教思想——看作是人类处于最佳状态的文化领域,因为大多数思想家都愿意承认某种超越人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对科学的敌意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堕落。因此,罗素在上个世纪之初就反对维廉·詹姆士称作的“实用主义”的思想路线,而他的牛津朋友F. C. S. 席勒则称之为“人本主义”,他这样写道: 

  伟大的灵魂不是由那些把宇宙同化于人类的哲学家们培养出来的。知识是自我与非自我的统一形式;正如一切统一一样,它由于支配而受到了损害,因而也是由于试图强迫宇宙符合我们内心的东西而受到了损害。存在这样一种普遍的哲学倾向,认为它告诉了我们,人是万物的尺度,而真理是人造的。这种观点不是真的;但除了它不是真的以外,它最终还剥夺了哲学对一切赋予价值的东西的沉思。自由的思想会如上帝一样观察,没有此时此刻,没有希望和担心……心静如水、无情无欲,只有对知识的唯一渴望——这种知识是非个人的,纯粹沉思的,是人类可能得到的。 

  如今,托马斯·内格尔和罗素一样,蔑视那些相信(正如威廉·詹姆士所说)“人类恶魔踪迹消失殆尽”的人。内格尔把他所谓的“一切思想的最远框架”描述为“关于客观事实真相的一种看法,这种情况完全没有主观的或相对的证明”。1 一些实用主义者和历史学家认为,一切证明都是依据我们的眼光,这就是具体时间地点的眼光,对此,内格尔的回答是, 

  声称一种判断表达了一种局部的观点,这种看法本身就具有一种客观性。它们提出了一幅关于这样一些判断真实来源的图画,这些判断把这些说法放在了一种无条件的语境之中。对相对性或条件性的判断,无法运用于相对性判断自身……。可能会有一些主观主义者,或许是自称为实用主义者,把主观主义甚至用于自身。但是这样的话,他们所说的东西就不会得到回应,因为这正是描述了主观主义者所同意的东西。2 

  罗素和内格尔与柏拉图共同欣赏普遍主义的高度。他们还共同认为,在承认思想的最后无条件框架的说法与简单地说你认为一致的说法之间,并不存在最终的中间道路。他们和柏拉图一样,都放任无法证明的、具有个人气质的愿望。所以,实用主义认为,应当把数学和物理学简单地看作是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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